「重新和“18歲的自己”對話,是在舉辦一場屬于自己的成人禮。」
“和高考那年的我聊了個天”
近期,這樣一條話題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引起廣泛討論。
一位小紅書用戶在視頻中對話7年前正在準備高考的自己,稱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而當年所期待的夢校、出國、旅行等都已經實現。以此為模板,網友們紛紛開始分享自己與過去的隔空對話。
在這場“對話高考時的自己”的討論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人感嘆“輕舟已過萬重山”,有人卻歆羨青春的生猛勇敢,也有人表示高考像一場潮濕的雨季在人生里留痕。
我們常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穿過時間的風訴說回音,為的其實是讓今天的自己聽見。
在對話中,我們把“過去-現在-未來”串聯成一條線,用回首來確認在場,錨定當下的坐標,也以“18歲的自己”為鏡描繪屬于自己的成長敘事。
回首:確定性的渴望,“我可以”的承諾
“和高考那年的我聊了個天”首先是一種正向的心理暗示。視頻中“擔心的事不會發生”、“想要的一定實現”的話語一方面緩解了高考生的焦慮情緒,同時也給其他身處生活不確定性中的網友們提供了情緒價值。
就像社交媒體上流行的“我天生好命”、“凡事發生皆有利于我”的自我暗示,這類視頻也在踐行相似的“吸引力法則”。因此,評論區出現大量“接好運”的反饋。
“幸運符號”的表層之下,這樣的回首是人們寫給自己的一封告白信。可以看到在視頻中,18歲的自己通常是“自卑的、擔心的、迷茫的”,而現在的自己則更從容更豐厚。用這樣的對比,人們訴說著成長的不易,勾勒出從稚嫩到成熟的更迭。
(網友們與“高考那年的自己”對話
@SJ逆襲日記@Niki愛學習@金明同學)
我們在信里確認——我們曾經真誠地害怕失敗、渴望成功,也曾努力熾熱地夢想和生活。今天無論走到了哪里,都是那個18歲的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結果。
除了致自己的情書,為什么這樣的對話也引發網友們廣泛的共鳴?
通過把成長轉化成一個個可視的里程碑,這樣的敘述打造了“我可以做到”的確定性承諾,給處于生活洪流中的網友們提供了一塊“精神浮木”。
在如今的社交媒體平臺和現實生活中,“上岸”成為流行的祝福語,大家都迫切地想聽到一個許諾、看見一個穩定的導向。
(@圖南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可以做到”的承諾是自己建立的“岸”。
在高考之前,我們的人生存檔于一套固定的模板,我們的“成長”也是由外部權威定義的——父母的期望、老師的認可、考試的成績等。
高考之后,人生路徑開始分散,我們得以在一個更大的世界里重新定義自己,再在多年后回看,重新舉辦一場屬于自己的“成人禮”。
“和18歲的自己對話”本質上是在為青春找到一個落點,也為當下的自己找到一個錨點。
錨定:重建成長敘事,確認當下坐標
在“和18歲自己對話”的敘事中,有兩個主角,“18歲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
在我們的語境里,“18歲”和高考密不可分,而高考被賦予了崇高的意義,是“命運的分水嶺”、是“家庭希望的集中”、是“十年寒窗磨一劍”。
于是各種各樣的儀式被加入到語境的打造中,比如百日誓師、高考橫幅等等,以此給考試營造一種重大的神圣感。
(高考橫幅)
在這樣的語境中,個體很難找到一個自己的落點,個人化的情緒和聲音被放大但又被邊緣。
視頻中,網友們對高考時的自己訴說“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很擔心”,其實是在以一個更強大更成熟的自我在為當時的自己找到一個安放。
隔著時間的山谷,多年后產生的回響當年的自己是聽不到的,真正需要這聲回響的其實是此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也需要一個新的、獨特的成長敘事。
可以看到,發布這個視頻的大多是在上大學或是剛工作的年輕人,他們在通過這樣的對話試圖錨定自己當下的坐標,從而獲得“在場”的確認和自我價值的認同。
在高度流動和碎片化的現代社會中,年輕一代難以維持穩定的身份認同。
人生路徑看似更加多元,外部評價也變得更加分散,我們很少停下來確認自己的位置:我是誰?我在哪?我正在向哪里走?這樣的問題不再像考卷一樣有著標準答案,但又必須要每一個人親自回答。
(紀錄片《他鄉的童年》)
城市中過于豐富的人生樣本和選擇讓人抓不住生活的軸心,因而人們更迫切地想要找到屬于自己的獨特敘事。
怎樣尋找?轉向過去。通過創造跨越時間的內在對話,年輕人們為自我編織了連續的成長故事,通過時間的見證、與過去自我的對比證明成長價值。
或許我們對過去的記憶進行了修飾,我們對當下的表達也未必全然誠實,但這段“隔空對話”卻像一部小小的自傳電影,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自己故事的編劇、導演和主角,自己來決定突出哪些變化,淡化哪些挫折,呈現哪些印記。
(電影《死亡詩社》)
在這條“過去-當下-未來”的敘事中,“18歲”變成了一個符號,代表起點、改變、純粹、懵懂、未被規訓的生命能量或是隱秘的生長疼痛。
每個人都在“18歲的自己”那里想要找到鏡像的對應。鏡像照見的不只是過往,還有通向未來的路徑。
鏡像:流動中照見自我,用對話嘗試接納
在與“18歲的自己”對照中,我們一方面看到了自己的收獲和成長路徑,另一方面也意識到,成長并非是線性的,我們在時間的長河里有獲得就有失落。
18歲的我們被告知“上了大學就好了”、“長大就好了”,成年后的世界被賦予了太多的光環。
成人的世界的確意味著更多的可能,卻也變得更加復雜,學生時期的標準答案和一套更曖昧的社會規則之間產生縫隙。紙上的答題卡提交后,我們落入一張更大的、命名為“生活”的試題,不知從何下筆。
網友們評論“最理想的長大狀態只出現在高中的日記本里”、“親愛的,其實高三的你很幸福”、“我和我遠隔萬水千山”。
這時“18歲”反而成了穩固的坐標,像一塊被封存的化石永久地停在記憶里。網友們在與18歲的對照中,傾訴著當下生活的苦惱。
(社交媒體上網友們懷念高中時的自己)
人們在追問過去的自己“我是你想成為的大人嗎”的時候,是在向現在的自己發問“我要成為一個怎么樣的人”。
我們在青春時刻建立起的價值觀、夢想體系和情感邏輯,并不會在成人世界中自動失效,而是潛伏于心底,成為我們評價自己生活的隱秘標尺。
榮格提出的“個體化”是走向完整自我的過程,將有意識和無意識整合起來,與內在自我重新連接。而與過去的自己進行對話,恰好是將過往的自我整合入現在的整體的過程,以此來認識和接受更完全的自己。
(紀錄片《施圖茨的療愈之道》)
鏡像不只是回望的方式,更是一個識別的動作。我們與過去對話,是為了認清“我們是誰”,更是為了提醒自己“我們愿意成為怎樣的人”。
也許時間并沒有讓我們走到理想的彼岸,但我們至少可以自己寫下成長的敘事,然后帶著過去的自己一起,繼續在風浪中與自我、與世界周旋。
穿越時間的河,我由我自己雕刻。
(圖片素材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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