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3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完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意見》，明確指出要“擴大康復醫療、老年護理、殘疾人護理、母嬰護理、社區護理、安寧療護及營養支持等服務供給。”發展安寧療護既是滿足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健康需求的客觀需要，也有利于節約醫療支出，提高醫療資源效率。本期論壇以安寧療護為出發點，圍繞“全生命周期關懷”，聚焦人文醫學視角下晚期癌癥患者安寧療護整合治療的中國實踐，我國緩和醫療學科發展的機遇與挑戰，安寧療護中的社會心理支持，重病兒童安寧療護的發展之路等話題，邀請了北京大學首鋼醫院顧晉教授、北京協和醫院緩和醫學中心寧曉紅教授、清華大學附屬北京清華長庚醫院疼痛科路桂軍教授、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兒童醫院干細胞移植科周翾醫生進行分享。

顧晉

晚期惡性腫瘤患者由于病變擴散及轉移，機體的組織器官功能遭受嚴重損害，采取常規放化療無法獲得良好效果，甚至有可能對患者身體狀態造成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隨著我國癌癥發病率的持續攀升，晚期癌癥患者對減輕痛苦、維護尊嚴的醫療需求日益迫切。

安寧療護服務在20世紀80年代引入我國，自2017年我國開展安寧療護的全國試點工作以來，政策體系與服務體系不斷完善。近年來，我國通過政策引導與實踐創新，逐步探索出具有本土特色的整合式安寧療護路徑，如上海“醫院-社區-家庭”三級網絡、北京協和醫院“敘事醫學培訓”、北京大學首鋼醫院“安寧療護服務模式”等。基于此，本文通過闡述晚期癌癥患者安寧療護整合治療的中國實踐，強調人文醫學與多學科協作的融合價值，為提高患者和家庭照護者的生活質量及滿意度、幫助患者有尊嚴地走完生命“最后一公里”提供參考。?

●晚期癌癥患者安寧療護的臨床現狀●

國家癌癥中心發布的2022年中國惡性腫瘤疾病負擔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新發惡性腫瘤約482.47萬例，惡性腫瘤死亡病例約257.42萬，疾病負擔仍然呈持續上升態勢。《中國癌癥患者生存質量調查白皮書》指出，57.4%的癌癥患者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疼痛，且病理分期越晚，癌痛發生率越高、疼痛程度越重。然而，約有三分之一患者的癌痛并未得到有效的控制。在醫療資源配置層面，在國家衛生健康委安寧療護試點工作開展后，全國仍僅有部分區域三級醫院試點設立安寧療護病區。《2025-2030年中國安寧療護機構行業投資價值分析及發展趨勢預測報告》顯示，我國每年需要安寧療護服務的人數超1000萬，而現有床位不足20萬張。面對晚期癌癥患者對安寧療護服務的迫切需求，目前我國安寧療護服務在三級醫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覆蓋率仍處于較低水平。

●整合式服務模式的實踐探索●

上海市靜安區臨汾路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是上海較早開展安寧療護服務的機構之一，早在1995年就開設了安寧療護病房。該機構通過建立“醫院-社區-家庭”三級網絡，優化疼痛管理流程、增加專業人員培訓等方式，顯著提升了疼痛評估和管理的效果，為基層安寧療護提供了示范。北京大學首鋼醫院于2017年3月6日正式掛牌成立了安寧療護中心，這是國內第一家擁有獨立病區的三級醫院安寧療護中心。中心積極探索并建立了“醫院-社區-家庭”三級聯動的安寧療護服務模式，經過長達7年的探索，實現了讓老百姓在家門口享受高水準的安寧療護服務的目標。在團隊建設方面，北京協和醫院于2012年開始探索緩和醫療服務模式，通過多學科團隊協作，為患者提供包括癥狀管理、心理支持、靈性關懷等在內的綜合服務。此外，北京協和醫院緩和醫學中心還積極開展相關培訓，如“安寧緩和醫療溝通技能提升專項培訓班”等，以提升醫務人員的溝通能力。這些案例表明，多學科協作和標準化流程建設是提升醫療服務質量的核心。

●制度建設的突破性進展●

國家衛生健康委于2019年開展第二批安寧療護試點工作，“確定上海市為第二批全國安寧療護試點省（市），北京市西城區等71個市（區）為安寧療護試點市（區）”，試點工作取得顯著成效。《2022年我國衛生健康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截至2022年末，全國設有臨終關懷（安寧療護）科的醫療衛生機構4259個。在部分院校的臨床醫學專業人才培養方案中，逐步涵蓋了安寧療護相關內容。安寧療護作為醫學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在逐步被更多院校納入課程體系。2018年11月，北京大學首鋼醫院聯合北京大學醫學部開設了《癌癥康復與安寧療護》選修課程。該課程共16學時，內容涵蓋癌癥康復的內涵、國內外安寧療護的現狀及發展方向，以及如何對患者和家屬開展心理支持和人文關懷等。

●關鍵挑戰與發展建議●

近年來，我國的安寧療護雖取得了進展，但仍面臨結構性挑戰。按照2023年國家衛生健康委規劃，到2025年每個國家安寧療護試點市（區），每個縣（市、區）至少設立1個安寧療護病區。然而，當前安寧療護服務仍無法滿足需求，安寧療護事業發展仍存瓶頸。基于上述挑戰，建議采取以下措施：（1）完善服務標準。參照WHO相關指南，制定本土化控制路徑。（2）強化社區能力。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設置安寧療護專項崗位，推廣上海市靜安區臨汾路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基層實踐經驗。（3）改革支付制度。擴大疾病診斷相關分組付費在終末期醫療的應用范圍，建立質量考核激勵機制。（4）推進死亡教育。將生命教育納入全民健康教育體系，降低公眾對安寧療護的認知偏差。

●結語●

中國安寧療護體系建設正處于從規模擴張向質量提升轉型的關鍵階段。臨床實踐表明，通過多學科協作、社區網絡建設和支付制度創新，能夠有效提升終末期患者的生存質量。未來需要進一步加強循證研究、完善政策框架，最終實現從“延長生命”到“呵護生命”的醫療價值轉型。

（作者：北京大學首鋼醫院 顧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