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透過紗窗，在青花瓷碗里流淌。西瓜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紅瓤黑籽，恍惚間我看見了幼時的自己，奶奶布滿溝壑的手正教我剝開瓜皮的脆響。那時的西瓜，是我與故鄉(xiāng)之間最柔軟的繩結(jié)。

農(nóng)家小院總飄著瓜香。叔叔握著月牙刀切開西瓜時，我踮著腳張望西瓜汁沿著瓜紋蜿蜒流淌。奶奶教我順著紋路掰開瓜瓣，用指甲仔細(xì)剔出黑色籽粒，卻在我滿心歡喜時突然開口："籽兒也是好東西。"那時總嫌她的道理老套，暗自嫌棄父親連絲甜瓤都舍不得浪費。

小時候總覺得大人怪異。奶奶總說西瓜籽生津止渴，父親卻能把每處泛紅的果肉都刮得干干凈凈。我偷偷觀察過同齡人，他們捧著汽水罐暢快喝飲時，只有我捧著瓜盤在院角咀嚼——原來所謂童真，竟是這般固執(zhí)地堅持自以為的"正確"。

三十年后整理舊物，在奶奶的針線筐里翻出一枚風(fēng)干的西瓜籽。突然想起她說的："籽種進(jìn)土里，來年就是一整片瓜田。"此刻才懂，她教我的何止是吃瓜，更是對物事的虔誠。那些曾被我嫌棄的"陋習(xí)"，原是先輩用歲月釀就的生活哲學(xué)。

如今陪兒子看動畫片，看他含著瓜瓤認(rèn)真吐籽的模樣，莫名想起幼時的自己。只是這次我沒有起身擦桌子，而是端起杯子啜了口茶。時光倒轉(zhuǎn)間終于明白：當(dāng)初竭力抗拒的，恰好是生命傳承的味道。就像此刻我啃咬的瓜皮，分明帶著奶奶指間殘留的溫暖。

暮色漸濃時，我教五歲的小孫子挑瓜。他咬開果肉的脆響，脆生生的童音問我："為什么爺爺說瓜瓤里藏著彩虹？"我望著他鼓起的腮幫子發(fā)笑——原來當(dāng)我們學(xué)會包容不同，生命便在傳承中釀出了新的滋味。

人生何嘗不像這枚西瓜？年輕時執(zhí)著于剔除的"雜質(zhì)"，終會在歲月磨礪中顯露珍貴的脈絡(luò)。當(dāng)我們不再用單一標(biāo)準(zhǔn)評判是非對錯，方能在別人的生活方式里，遇見更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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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 80年代全家圍坐吃西瓜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