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批我為何不憤罵,或許是因為早已麻木。
我看到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相信這玩意兒值230萬,第二反應是困惑居然有人能發現這玩意兒值230萬。
貧窮果然會限制一個人的想象力,一個人的想象力則是來源于見識。
《金瓶梅》里有個職業幫閑——應伯爵,此人看似就是個陪吃陪喝陪玩的小卡拉米,但實則不簡單,簡直就是難以吾輩望其項背的高山。
莫說你我做不到臉皮厚、脾氣好、機靈權變,僅僅是閱歷見識這樣的基本門檻咱也跨不過。
一個稱職的幫閑在品味與見識上必須能和老板并駕齊驅,最好是能超越老板。
應伯爵不但精通戲曲,熟悉種種玩樂的門路,甚至在西門慶封了從五品的官之后,洋洋得意地買了一條二品官的犀角腰帶準備穿戴,這種政治逾越的事,他也能評論:
“不是面獎,就是東京衛主老爺,玉帶金帶空有,也沒這條犀角帶,這是水犀角,不是旱犀角,旱犀角不值錢,水犀角號作通天犀。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放在水內,分水為兩處,此為無價之寶。”
應伯爵能說出這番話,首先要對明朝的制服明白通透,還需要有犀角的知識以及市場價值的情報。
這樣的案例在《金瓶梅》里多次出現,對這位“小丑”式的人物,不由人不生出幾分敬意來。
鰣魚是《金瓶梅》里的硬通貨,因其精貴,明律將鰣魚列為皇家貢品,連內閣首輔都難嘗一口,民間更是流傳著“黃金有價鰣魚無價”的說法。
西門慶請應伯爵吃鰣魚,應伯爵趁機夸贊道:“你們那里曉得,江南此魚一年只過一遭兒,吃到牙縫里剔出來都是香的。好容易!公道說,就是朝廷還沒吃哩!不是哥這里,誰家有?”
還有一家落魄的貴族,要把“一座大螺鈿大理石屏鳳、兩架銅鑼銅鼓連鐺兒”當給西門慶,要價三十兩,應伯爵見狀,悄悄地對西門慶說:“哥,你仔細瞧,恰好似蹲著個鎮宅獅子一般。兩架銅鑼銅鼓,都是彩畫金妝,雕刻云頭,十分齊整。”并在旁一力攛掇,說道:“哥,該當下他的。休說兩架銅鼓,只一架屏鳳,五十兩銀子還沒處尋去。”
就是有人送給了西門慶二十盆菊花這樣的小事,應伯爵也能憑借卓越的見識整出花樣來,一般人無非是夸贊花茂香濃,應伯爵卻對花盆贊不絕口,稱:“這盆正是官窯雙箍鄧漿盆,又吃年代,又禁水漫,都是用羅絹打,用腳跐過泥,才燒成這個物兒,與蘇州鄧漿磚一個樣兒做法,如今哪里尋去。”
在這些案例中,應伯爵所分析的每一件產品都可謂230萬天價耳環的存在,這樣的見識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普通經歷的人士所能擁有。
應伯爵這號人物的見識又是從哪來的呢?
要么是自幼便有的耳濡目染,要么是貧家子弟白手起家后的后來培養。
后者又幾乎是不可能,只因為一旦貧家子弟白手起了家,人家自己就是王者,或許難免偶爾拍拍更高人士的馬屁,何故再給別人做職業的幫閑?
這應伯爵“原是開綢緞鋪應員外的第二個兒子,落了本錢,跌落下來”,還有一位叫謝希大的,與西門慶的關系也極好,“乃清河衛千戶官兒應襲子孫,自幼父母雙亡,游手好閑,把前程丟了”。
綜合這兩人的背景可以看出,他們都出身富貴,因為出身環境優渥,使得他們對奢侈物品不陌生。
這些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在家道中落后若仍想維系曾經的生活方式,幫閑便是最舒服的唯一選擇。
前幾年就王思聰打人事件,我寫過一篇稿件來分析那幾位幫助他打人的同伴是什么身份,最后我發現,他們跟王思聰不太可能是身家平等的朋友關系,因為這樣的人不大可能會為這點事幫著小王毆人,他們身份的最大的可能便是《金瓶梅》中頻繁出現的人物——幫閑。
都說想和王思聰做朋友,倘若讓我和王思聰做朋友,我真不知道能和他聊什么,以及帶他玩什么。
對了,“230萬天價耳環”,當稱之為“天價”的時候,盡管有些人的見識足以識貨,但也已經暴露了階層的屬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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