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臨江王......去了。"侍從戰戰兢兢地稟報。

“知道了......”景帝的手指微微顫抖，竹簡"啪"地一聲合上。這一刻，未央宮的燭火似乎都暗了幾分。

"虎毒尚不食子"，這句古訓在漢景帝劉啟身上似乎失效了。公元前148年，曾經的太子、臨江王劉榮因"侵占宗廟土地"的罪名被押往長安，最終在獄中自殺。

?劉榮（前168-前148）劇照

為何漢景帝非要置自己的親生兒子于死地？今天，就讓我們撥開兩千年的歷史迷霧，探尋這場皇室悲劇背后的權力博弈。

• 儲君之爭的序幕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到公元前154年。那時的漢帝國，正陷入有史以來最大的內亂，吳楚二十萬聯軍西進長安，被景帝親弟——梁王劉武阻擋在梁國都城睢陽，景帝為了拉攏梁王，曾親口向劉武承諾千秋萬歲后傳位給梁王。于是劉武傾梁國之兵，阻擋叛軍不得西進。給太尉周亞夫爭取了三個多月時間斷叛將糧道。叛亂被平定后計算功勞，梁國所斬殺俘獲的叛軍的人數和朝廷大致相同，功勞極大。

?梁王劉武劇照

前154年，景帝為激勵劉武抗擊叛軍，在宴會上說："千秋萬歲后傳于王"（《史記》）。

但景帝事后就反悔，于次年立庶長子劉榮為太子，梁王非常不滿，甚至做出刺殺大臣的瘋狂舉動（反復立他為儲君的袁盎等人），最終被景帝疏遠趕回梁國。

• 從"母以子貴"到"子以母廢"

雖然梁王出局，但并不代表劉榮的太子之位就坐穩了，宮墻之內，才是核心。劉榮本是景帝庶長子，生母栗姬深得寵愛。由于薄皇后無子，按漢制"立嫡以長"，他做太子無可爭議。但關鍵時刻栗姬卻接連犯下兩大致命錯誤：

?栗姬劇照

拒絕館陶公主的政治聯姻：館陶公主提出將女兒陳阿嬌許配給劉榮親上加親，栗姬因私怨斷然拒絕，館陶公主可不是別人，是景帝的親姐姐，竇太后唯一的女兒，在皇族中相當有勢力，得罪了館陶公主，再加上兒子搶了梁王的儲位，栗姬在皇族中的處境岌岌可危。

?館陶公主劇照

栗姬原話：
"老婢生女，也配我兒？"
《漢武故事》載："栗姬怒，弗肯應，又罵主人。"

政治嗅覺低下：景帝試探性托付她，在自己百年之后照顧好其他皇子時，栗姬竟"怒不應，言不遜"，說“他們大了不需要我來照顧”。面次如此赤裸的試探，栗姬的回答讓人瞠目結舌，這讓景帝不由聯想到呂后在劉邦死后殘害皇子的手段，頓時不寒而栗。

?漢景帝劇照
景帝嘗體不安，心不樂，屬諸子為王者於栗姬，曰：“百歲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恚，心嗛之而未發也。

• 館陶公主的報復

被拒絕的館陶公主轉而扶持王娡之子劉徹（即后來的漢武帝），并不斷在景帝面前詆毀栗姬：

"栗姬與諸貴人幸姬會，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挾邪媚道"（《史記》）——這頂"巫蠱"帽子直接判了栗姬政治死刑。太子被廢，梁王劉武樂見其成，定也在暗中推動景帝廢黜劉榮，《資治通鑒》記載："（景帝）廢太子榮為臨江王...栗姬恚恨而死。"

景帝最初給了兒子一個還算體面的安排：封為臨江王，都江陵（今湖北荊州）。這看似是貶謫，實則是給劉榮留了一條生路。但歷史告訴我們，在權力斗爭中，失敗者往往連體面退場的機會都沒有，這個變數就是景帝健康情況逐漸惡化，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廢太子。

• 劉榮之死

從前150年劉榮被廢，到前148年自殺。這兩年發生了什么？

▼表面罪名：侵占宗廟土地

劉榮在封地擴建王宮時，不慎占用了一塊宗廟用地。按漢律這是重罪，但本當可罰金了事。景帝卻派酷吏郅都前往臨江國嚴辦——醉翁之意不在酒。

?郅都劇照

▼欲加之罪

《史記》中記載了一個令人心碎的細節：劉榮在獄中想要刀筆給父親寫謝罪書，郅都卻命令獄吏"禁吏不予"。如果沒有等到景帝的授意和默許，郅都斷不會因為侵占宗廟這件事就對如此對待皇子。果不其然，上訴無門的劉榮在獄中絕望自盡。

• 為什么景帝非要逼死劉榮？

從漢景帝棋局爭執殺死吳太子、背刺晁錯、逼死周亞夫、食言梁王等事件來看，他本身就是一個利益優先，刻薄寡恩而非重感情的人；而且他有十四個兒子，與栗姬更是劉榮、劉德、劉閼于三個兒子，劉榮跟他大概率感情淡漠；再加上年幼時親歷漢文帝默許功臣集團處理四個哥哥和嫡母，"代王進京"：西漢初年最驚心動魄的權力洗牌，深度剖析這場政變四個嫡兄意外“病逝”后，景帝才搖身一變成為嫡長子，成了最直接的受益人，更讓他有理由支持自己這么做，父親做得，我為何做不得？現在的劉徹是不是就是當年的我？

?幼年劉彘

其次，劉榮因為母親的原因被廢，其本身并沒有大的過失，這也就意味著他還有相當部分的同情者、以及栗氏家族殘余勢力的支持（栗姬有三個兒子，另外兩個兄弟的力量也不容小覷）；而且劉榮此時已經加冠（20歲），新太子劉徹才8歲，在自己百年后，劉徹能不能坐穩皇位將是個很大的問題，畢竟前面兩個少帝和父親漢文帝外藩入繼的前車之鑒，景帝是親眼見證的，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犧牲劉榮，保全劉徹。

或許以今天的世界觀來看，很難理解景帝處死親生兒子，但我們不能用上帝視角看問題，要代入時代背景，對比漢武帝晚年的"巫蠱之禍"，景帝的手段雖然殘酷、冷漠，但至少保證了政權平穩過渡，這其中的得失，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