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立斌教授按語

5月17日，我硬要應邀到東南大學法學院作《憲法案例分析原理》的報告，得到東南大學老師們的批評指正。今天推出劉練軍老師的與談內容。

歪個樓，記一下幾天的流水帳。

5月16日上午參加法大比較法學院“涉外法治人才培養論壇暨比較法學院掛牌儀式”，中午乘坐高鐵去南京；

17日上午參加“歐盟-中國關系五十年”研討會，做了題為“兩邊不是人”的發言，指出中歐雙邊有志于推動對話和交流的人員，往往處于兩邊不討好的尷尬處境，得到與會人員的認同；17號下午硬要應邀去南京農業大學作《憲法案例分析原理》的講座；17號晚上在東南大學講座；17號23:56乘坐火車臥鋪返京；

18號上午參加王蔚教授（江湖上號稱“蔚姐”）組織的第八屆中法憲法論壇，。

劉練軍教授利用主持人身份“啰嗦”了幾句

由衷感謝法大的立斌教授百忙之中蒞臨我們東大法學院。首先聲明，他不是“硬要”過來，而是“應邀”過來。能夠邀請到謝教授，是我們的榮幸。關于憲法案例分析，我也想利用主持人的身份，占用一點點時間談談我的幾點淺見。

在當下中國，憲法訴訟不是進行時，而是將來時。從這個意義上說，憲法案例分析方法的確像是屠龍術。上課講憲法案例分析，學生們會覺得老師教的都是沒用的東西。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要有強烈的信念，堅信隨著中國式現代化和中國法治的推進，我們這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總有一天會走進法院，成為司法訴訟的最高判準。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現在就要開始做好各項準備工作，在憲法課堂上把憲法案例分析的原理與技術作為重點知識向同學們傳授，竭盡全力把準備工作做到極致。否則，哪一天突然到來，憲法可以上法庭，甚至有屬于我們自己的憲法訴訟，而我們卻沒有準備好，法官、律師和當事人對憲法訴訟的原理與技術了解有限，甚至完全“懵逼”，那就特別尷尬了。因此，憲法學是一門高貴的事業，我們要著眼于長遠。在現階段在課堂上進行憲法案例分析教學，相當有必要，是憲法學教學的重點內容，其意義是深遠的。

謝老師在報告中提到憲法學者是否應當以當“帝師”為目標，他的立場是否定的。我的想法跟謝老師不謀而合。古今中外，當“帝師”對知識分子總是很吸引力的。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法大王人博老師早年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柏拉圖兩次去敘拉古城邦，想去指導國王，在敘拉古實現他的哲學與正義之夢，結果兩次都以失敗告終，還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在納粹時期，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還有中國法律人都熟悉的卡爾施米特，都與第三帝國當權者走得很近，這構成了他們人生中的一大歷史污點。我們的體制已然是共和國，而非傳統的君主制國家。我們法學院的大學生和研究生，應當努力學好憲法學，學會用憲法基本權利的杠桿去建造并支撐法治中國的大廈，將自己的法學知識貢獻給中國法治事業。法學院學生切忌眼高手低，要腳踏實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一屋不掃，卻想掃天下。

謝立斌教授的回應

謝謝練軍兄！

關于現階段憲法案例分析教學的意義，我的看法有所不同。除了為未來的憲法訴訟作準備一下，憲法案例分析教學有多重意義。

首先，在當前的立法和備案審查實務中，就需要有進行憲法案例分析的能力。所有立法都不得與憲法相抵觸，因此，立法的起草過程中，就應當對草案是否合憲進行審查。通過學習憲法案例分析，學生能夠聯系和掌握對立法進行合憲性審查的能力，這就使得他們在畢業之后從事立法工作時，就能夠勝任對立法草案進行合憲性審查。與此相似，在法規備案審查中，合憲性審查是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學習了憲法案例分析方法，學生也就能夠習得在備案審查工作從事合憲性審查的能力。

其次，通過學習憲法案例分析，法科生能夠培養“像法律人一樣思考”的能力。法學是一門科學，對一個案例的分析，應當采取符合邏輯的步驟來展開，而不是憑借自己的直覺得出一個結論。在大學本科階段，學生們先學習憲法學，之后才學習民法刑法等部門法。如果在憲法學課堂上，學生就習得了有邏輯地按照一定步驟來分析問題的習慣，則將這一思維運用于其他部門法的學習，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最后，在大學憲法課堂上進行案例分析教學，學生練習在公共利益和個人權利之間進行權衡，潛移默化中樹立兩者應當取得平衡的理念，并習得維持這一平衡的技藝。畢業后進入體制，居廟堂之高，行使公權力，他們就能夠在謹言慎行，進行自我審查，確保權力行使不逾越憲法設定的邊界。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處江湖之遠，他們有能力從體制外對公權力行使是否侵犯了公民權利作出判斷，并進行監督。由此看來，推進憲法案例教學對中國的法治進步具有深遠意義。

關于憲法學者應當做什么，不應當做什么，我再多說幾句。一定程度上，憲法學者相對于政治家的角色，高度類似于法律顧問對于企業家的角色。什么業務掙錢，這是企業家應當自行判斷的。法律顧問為企業家能夠提供的，就是判斷業務模式是否合法，從而確保企業的經營行為合法，避免違法風險。同理，憲法學者應當、也只應當為政治家就其行為是否合憲提供參考，而不應當為政治家決定其應當做什么、不應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