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我家連著發了兩次喪,六月份我父親去世,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的,而當時我只有一歲。哥哥三歲。
八月中旬,我的舅舅因突發急病而去世 ,這對外公一家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舅舅是家里的獨子, 出事時還沒有結婚,眼看著家里就要斷了香火。
思來想去,外公就來到奶奶家,一進門,他就給奶奶跪下了。
外公流著淚說:“我姑娘生了兩個兒子,可不可以過繼一個給我,您家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奶奶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忍心讓外公家后繼無人,于是她就將我記到了外公名下。
母親帶著我們哥倆回到外公家,為了更好的生活,外公還給母親找了個上門女婿。
他叫李旺德,來我家時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洞,一條腿還有些跛腳。
要不是上門女婿不會好找,母親才不會和這樣的人扯上關系。
作為我的繼父,我卻沒喊過他爹,打招呼都是用哎的方式。
同學們在背后編排我,還給我我編起了順口溜:“大破爛帶著小破爛,一家住在破爛窩!”
我氣的回家直接拿水瓢砸在了他身上,還狠狠的罵:“你從我家滾出去,別再給我丟人現眼!”
那天晚上繼父一夜未歸,第2天早上他紅著眼睛回來了。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他是去自己母親墳前哭訴,連一個小孩子都欺負他,自己怎么這樣可憐啊!
只不過當時家里沒人在意他的感受,所有的委屈,繼父都要吞到肚子里。
因為繼父在家是沒有地位的,他永遠都像老黃牛一樣在地里干活。
逢年過節家里招待客人,繼父是沒有資格上桌的,只能蝸居在廚房的灶臺吃剩飯殘羹。
只要繼父干活慢了或者不合母親心意,她就會指著繼父的鼻子罵:“我倒了八輩子霉才嫁給你!”
在我15歲那年,我被同校的一位學長欺負,全身打的遍體鱗傷,三天都沒下地。
因為那個學生家長在我們當地頗有些能力,家里人都勸我息事寧人。
我當然不肯,換來的竟然是母親的一個耳光,他生氣的時候:“窮人的腰怎么能跟富人比呢,你這是自不量力!”
當時我委屈極了,覺得大家都不理解我,而這一切都讓繼父看在了眼里。
半個月后,欺負我的那位學長頂著個豬頭來學校了。
原來昨天他回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個人,將他一頓拳打腳踢,由于天太黑,他連人家的長相都沒看清。
學長平日里在學校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他也說不上來是誰打的,只能自己吃下這個啞巴虧。
我們這些被他欺負的同學們都紛紛拍手稱快,覺得打他的那個人一定是個大俠。
等我放學回家,繼父湊過來小聲的說:“欺負你那小子被揍慘了吧!”
繼父的話讓我很驚訝,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和家里人說呢,他怎么會知道。
繼父神秘兮兮的告訴我:“那小子是我打的,以后誰再敢欺負你就跟我說,我幫你討公道!”
這讓我頗為驚訝,沒想到家里人不理解我,反而是我一直瞧不上的繼父幫我討了公道。
那一刻就像我的父親,我受委屈了他會成為我堅實的依靠。
往后的日子,我對繼父的態度好了很多,家里做了好吃的,我會偷偷藏一些留給繼父。
而他也會在外面干零活,攢下的錢都留給我和哥哥買零食了。
中考那年我沒有考好,母親叫我干脆不要讀書了,去外面打工還能多賺幾年錢。
一直在家里說話不算數的繼父徹底怒了,他大聲的對母親說:“小年的學費你不用操心,我來想辦法。”
為了湊足我讀書的學費,繼父去很遠的礦山打工,回來的時候人都瘦脫相了,肯定受了不少苦。
我攥著那沉甸甸的一沓錢,心里說上來是什么滋味,眼淚滴落在我的手掌。
繼父給我擦干眼淚,他還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只要你爭氣,我到什么時候都供你讀書!”
在繼父的堅持下,我才能得以順利讀書,還考上了心儀的大學。
我和繼父的感情越來越深,有時母親都忍不住吐槽,我到底是誰生的!
當時我利用課余時間打工,用攢下的錢給繼父買了一件羽絨服。
繼父接到那件羽絨服高興的流下了眼淚,我和他并肩躺在炕上。
他高興的對我說:“沒想到會借到孩子的光,以后你別破費了,留著錢好娶媳婦。”
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繼父像父親一樣疼愛我,這份感情我始終記在心里。
大二那年,母親生病去世,臨終前她將所有的財產都分給了我和哥哥。
當我提出來繼父也有一份,母親卻毫不客氣的說:“當初要不是咱們收留他,他恐怕早就死了,你們不用管這些。”
母親的葬禮結束后,我單獨將繼父叫到一邊,要將母親留下來的財產分他一半。
繼父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他說:“你留著讀書吧,這是我的一片心意。”
說完他就轉頭離開了,那背影有的說不出來的蕭瑟。
繼父沒有在家里停留,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只是偶爾會給我打電話。
那時候我只能先完成學業,其他的根本顧不上,對于繼父只有滿滿的虧欠。
大學畢業后我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還交到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岳父頗為同情的說:“小賀的父母都不在了,到時候小兩口怎么敬茶呀!”
我突然想起了繼父,這么多年來我們都沒有再見,他也是我的親人。
之前也想去他家拜訪,但繼父總是借口去外地打工,還讓我安心的工作。
給他寄過去的錢,總是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繼父對我說:“我現在也能掙錢,有吃有喝的,你甭惦記!”
這一次我帶著女朋友一起回到老家,當看到繼父的那一刻,我居然淚如雨下。
原來繼父患了風濕,他的雙手雙腳已經變形,走路也很費勁。
平時他就靠在附近撿垃圾為生,為了省錢,只能搭了一個簡易的帳篷,生活十分艱難。
我埋怨的對他說:“你的日子都過成這樣了,咋不告訴我勒!”
繼父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他畏畏縮縮的回答:“你也不容易,我怎么能拖累你呢!”
聽完這話,白種滋味涌上心頭,童年的那些回憶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給繼父跪下了,還一個勁的對他磕頭。
“要不是您的大恩大德,我何至有今天,以后您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爸,咱們回家吧!”
這是這么多年來我第1次喊他父親,那一天繼父抱著我哭了好久。
繼父在我們家里當牛做馬了20年,母親沒有留給他一分財產,那就讓我這個做兒子的償還吧!
我將繼父帶回了家,有了孩子以后,他便專心致志的幫我帶孩子。
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如果不說別人絕對想不到我們居然不是親生父子。
那又怎么樣呢,我只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待,希望繼父能在我的陪伴下安享晚年!@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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