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按西門慶“來人就說我不在家”的吩咐,對白賚光左攔右阻,最終在他的超強“賴功”進攻下,敗下陣來。面對這樣死乞白賴之人,又有著西門慶把兄弟的名分,作為小廝的平安總不能動手強攔吧?但西門慶卻在白賚光離開之后,把平安打得“皮開肉綻,滿腿血淋”,打他的理由實在牽強:“人進來,你在那里耍錢吃酒去來,不在大門首守著!”還讓排軍聞平安嘴里有無酒氣,見沒聞出來,又另尋理由:“你說你在大門首,想說要人家錢兒,在外邊壞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內,把你這奴才腿卸下來!”這理由更無稽,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西門慶如此強加罪名,并非空穴來風,與書童打平安小報告有直接關系。西門慶痛打平安的理由,正是平安向潘金蓮打小報告時說的書童與李瓶兒“吃酒”及借說情“要人家錢兒”兩件事。西門慶轉過頭來,將“吃酒”與“要錢”兩事,無中生有地全栽到平安身上,明擺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替書童出氣。特別是“休吹到我耳朵里內”一句,更是語帶雙關:若再多管書童閑事,非打殘你不行。
但西門慶的警示似乎不起作用,因為挨過打的平安,卻不知挨打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當來興等人問他被打原因時,他的回答竟是白賚光“只強著進去了……倒惹的打我這一頓。你說我不造化低?我沒攔他?又說我沒攔他。他強自進來,管我腿事”。他哪里知道,全是因為背后向潘金蓮告書童刁狀惹的禍呢?
因為平安放白賚光進門慘遭毒打一事實在蹊蹺,一時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大家紛紛以看客心態,求解個中謎團。
“孟玉樓獨自一個在軟壁后聽覷”,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名堂,后從棋童嘴里探得是因放白賚光進來,就信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當熱鬧看。
潘金蓮另有說法:“也不是為放進白賚光來,敢是為他打了象牙來。”在詞話本里,“象牙”原作“象牙梳”,崇禎本為與下文多次出現的“象牙”一致,刪掉“梳”字,反倒語義不明。潘金蓮以此明喻平安打壞了西門慶珍貴的東西,其實暗指壞了西門慶好事。孟玉樓聽得不明不白,問“怎的打了象牙”,潘金蓮便添油加醋轉述起平安說書童的壞話:“……兩個不知干著什么營生。平安……就在窗下站著了。蠻小廝開門看見了,想是學與賊沒廉恥的貨,今日挾仇,打這小廝。”但潘金蓮只猜對一半,平安挨打的直接原因,并非書童發現他偷看自己與西門慶行茍且之事,而是他背地里向潘金蓮說自己壞話。潘金蓮看似為平安鳴不平,實際是在泄私憤,并借機向孟玉樓揭露西門慶背地里與書童“干那營生”,抹黑書童。潘金蓮若知道平安是因為向自己打書童小報告而挨打,定會惱怒得三尸暴跳。
吳月娘問起這事,潘金蓮不懷好意說是因為“打象牙”,聽得吳月娘一頭霧水。孟玉樓便直說是因為放白賚光進家。吳月娘氣不打一處來:“放進白賚光便罷了,怎么說道打了象牙?也沒見這般沒稍干的人,在家閉著膫子坐,平白有要沒緊來人家撞些甚么!”吳月娘沒有潘金蓮那樣的拐心眼,不去追問“象牙”的來由,反過來責怪白賚光沒事朝別人家亂撞,表現出對西門慶幫閑兄弟的厭惡。
來安兒不了解吳月娘的復雜心理,解釋說白賚光是“來望爹了”。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平安挨打,全因他打小報告而起。看到平安挨打,他暗自得意。吳月娘聽來安兒如此說,更加氣惱:“望?沒的扯臊淡,不說來挄嘴吃罷了。”她對西門慶這幫專門傍大款混吃喝的狐朋狗友看穿本質,深惡痛絕,出言不遜,對慘遭毒打的平安卻漠不關心。
見平安痛苦地走出來,伙計、小廝們都來探詢。來興兒說他挨打是因為“爹嗔他放進白賚光來了”,平安兒接腔便大罵白賚光不止,言語污穢不堪,以至玳安在屋里聽不下去,走出來教訓他。玳安作為西門慶的貼身跟班,小廝中的頭兒,既要維護主子的尊嚴,又要兼顧小廝們的利益。他就事論事,語重心長分析平安兒錯誤所在,教導平安如何做好奴才。他言詞懇切,老于世故,是對平安兒實實在在的關心。
店鋪大伙計賁四經多識廣,倚老賣老,戲謔他:“平安兒從新做了小孩兒,才學閑閑,他又會頑,成日只踢球兒耍子。”拿他打趣逗樂,純是看熱鬧的局外人心態。
平安挨打本是小事,卻牽連到西門府各色人等,一個個心懷叵測,看法各異,好似一面折射人性的哈哈鏡。而平安挨打的真正原因,除了西門慶、書童與來安兒心里最清楚,其他人都是隔皮猜瓜,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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