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一群日偽軍警闖入河南省確山縣李灣村,將一個叫郭蓮的女人抓走,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毒打,隨后扔進了糞坑里。
原因是她的丈夫名叫馬尚德。
1922年,18歲的郭蓮奉“父母之命”嫁給了鄰村與自己同歲的馬尚德。看到丈夫是一個高大威武的帥小伙,郭蓮打心眼兒里歡喜。
雖說是新婚之夜,但馬尚德卻在油燈下不停地寫畫著什么。郭蓮好奇,便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她瞟了一眼丈夫寫的東西,卻因不識字什么也看不懂。
這時,馬尚德停住手中的筆,抬起頭微笑著對她說:“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教你認字。”這話就像一股蜜,注入了郭蓮的心田。
新婚燕爾,婆婆慈愛,丈夫貼心,就在郭蓮憧憬著美好未來時,突然一天早上醒來,枕邊空空,丈夫不見了。
馬尚德的突然離開,讓一家人都百感交集,外面世道太亂,這要出了事,以后的生活可怎么過?想到這里,郭蓮就會傷心垂淚。
一個月之后,郭蓮發現自己懷孕了,就在她將這個消息告訴婆婆時,意外收到了丈夫寫來的家書。請來識字的親戚一讀,才知丈夫去了開封讀書。郭蓮懸了一個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清楚丈夫胸懷大志,等他學夠了,就回家了。
接下來的日子,郭蓮挺著孕肚一邊伺候著婆婆,一邊等待著丈夫歸家,然而直到兒子馬從云出生,馬尚德也沒有回來。
多了一個孩子,家里也“熱鬧”了不少,每天在繁忙中度過,思念好像也不會那么濃烈了。
一天,郭蓮正在院子里哄兒子睡覺,一個村民突然跑進來對她說:“我看見你家尚德了,他正站在村頭給大家講話呢!”
話音剛落,郭蓮就抱著兒子沖了出去。
遠遠的,她真的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看著他正激情四溢地演講,郭蓮放慢了腳步,她不想因為自己打擾到丈夫。走進人群,郭蓮靜靜地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禁淚濕了眼眶。
人群越聚越多,馬尚德講得越發激情飛揚,突然一回眸,他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臉龐。一時瞅見她懷中的孩子,馬尚德不由得一愣,隨后閃動著喜悅的淚花。
那天晚上,馬尚德對妻子說了自己離家的原因,這一次回來,是帶著任務的,要領導確山的農民運動。說完,他從妻子懷里抱過孩子,好一陣親吻后,愧疚地撫摸起他的小臉。
第二天一早,馬尚德再一次悄悄離開了家。
這一次,郭蓮的心里沒有那么無助了,至少她知道丈夫干什么去了。
一年后,當她再次見到丈夫,確山發動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緊接著又是劉店起義。丈夫一下子成了人民心中的英雄,但同時也成了敵人心上的“刺”。
為了拔掉這根“刺”,敵人用盡了所有辦法,沒有得逞之下,便將魔爪伸向了馬尚德的家人。
此時的郭蓮正懷著身孕,家里親戚處都躲藏過了。為了不被敵人找到,她只好帶著婆婆和兒子轉移到了娘家躲藏,并在那里生下了她和馬尚德的女兒馬錦云。
得知妻子生下女兒,馬尚德冒死潛回了岳母家,與妻子匆匆見上一面便再次離開了。
這一次離開,馬尚德給了妻子一張自己在開封讀書時的照片,愧疚地對她說:“蓮,對不起,讓你和孩子們跟著我受苦了......但是請你相信,我干的事業終究會勝利,到那時,我就跟你和孩子永遠不分開......”
郭蓮點點頭,看著丈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丈夫的任何消息。
自從馬尚德“消失”后,敵人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郭蓮和她的婆婆身上。
1938年,老人再一次被日偽拉出去毒打逼問,從此就臥床不起。一天,她拉著兒媳的手,吃力地說道:“不管——尚德——是死是活——都要——找到他!”
說完,老人遺憾地走了。
安葬了婆婆,望著空空如也的家,郭蓮只好帶著一雙兒女去討飯、撿破爛維持生計。往往感到絕望的時候,她就從懷里拿出那張丈夫留給她的照片,久久凝視,然后微笑著再揣回懷里,繼續咬牙顛沛流離,東躲西藏。
就算這樣,敵人也不曾放過她,每每抓到就是一頓毒打,然后逼問她馬尚德的下落。而每一次,郭蓮都咬牙挺著,瞪眼恨著這些人,即便她知道丈夫的下落,那怕是死也不會說的。
1944年,郭蓮再一次被日偽抓住。
以往的每一次都沒有問出個所以然,這一次,喪心病狂的日偽就沒打算讓她留下活口。他們將郭蓮打得奄奄一息,依然沒有問出想要的消息,暴跳如雷之下將她扔進了旁邊的糞坑。
待這群禽獸走后,村民們趕緊將郭蓮救了起來。
在兩個孩子的哭聲中,郭蓮漸漸睜開了眼睛,她用盡力氣安慰孩子道:“不哭。”然后伸手從懷里掏出了那張黑白照片,遞到兒子馬從云手中,一字一句地說道:“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們的爹,有人說他當紅軍去了,你們一定要找到他,到時記得告訴我,我也就瞑目了。”
說完這些話,郭蓮就斷了氣。
母親走后,馬從云帶著妹妹艱難生活。村里人見兩娃可憐,也會伸手幫助,但那個時代,大家都苦,又能幫得了多少呢?兄妹倆常常都是食不裹腹。但是,母親的囑托他們沒有忘,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父親。
馬從云從鎮上打聽到了縣里,沒有一個人認識馬尚德,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方。
1947年,確山縣里來了解放軍,這可把馬從云兄妹倆高興壞了,因為父親很有可能就在這些隊伍里。然而,當他拿著照片挨著問了個遍,得到的回答卻是“不認識”“不知道”“不清楚”。
兄妹倆絕望了,還沒有走出隊伍就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個解放軍戰士見了,連忙走上來安慰他們道:“別傷心,只要你爹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到。哪怕現在找不到,等戰爭勝利了,你再到你們當地的部門打聽,準能打聽出來。”
戰士的一番話讓馬從云重新看到了希望,他與父親見面時,還在襁褓當中,但母親一直告訴他,父親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等國家太平了,他肯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馬從云這樣想著,但直到兩年后新中國成立,他依然沒有等來父親的消息。
他想起了那位解放軍戰士說的話,第一時間趕去了縣里。當工作人員得知他要找的父親是失蹤的紅軍時,立即聯系了相關部門查閱資料。不久,他高興地告訴馬從云:“查到了,你父親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紅軍戰士,1927年入黨,叫馬尚德,當年是確山農民運動的領頭人。”
馬從云聽得臉上笑開了花,這么多年了,終于有了父親的消息,然而工作人員接下來的話又讓他跌入了谷底。
工作人員說:“但是,關于你父親馬尚德的記錄在1929年就斷掉了,只知道他去了外省開展工作,具體去了哪里,因為當時是機密,就沒有記錄了。”
1929年,這個年份太熟悉了。馬從云記得,母親不止一次跟他提過,那一年父親離開,給母親留了一句話:有可能三年五載都回不來。
事實上,從1929年起,馬尚德就已經“消失”了。
父親究竟去了哪里?他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帶著這些疑問,馬從云兄妹被定為英雄后代安排進了鐵路學校讀書。
時光飛逝,多年后的馬從云已經是一名鐵路工人了,但他依然沒有忘記母親的囑托,依然執著地尋找著父親。
可是,每一次都充滿希望地去,卻帶著失望歸來。
1952年,馬從云的家里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們操著一口北方口音,一看見馬從云就瞪大了眼睛,只聽其中一人大聲說道:“像!簡直太像了!”
看著馬從云一頭霧水,對方立刻對他說:“你是楊司令的兒子呀!”
“不不不,我姓馬。”馬從云不知所措,認定這些人是認錯了人。
哪知對方追問道:“你父親難道不叫馬尚德?”
這一問讓馬從云愣在了原地,多少年了,終于有人知道他的父親叫馬尚德了,他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
這時,確山當地一名干部走到他面前,說道:“你的父親馬尚德就是楊靖宇將軍。”
猛一聽楊靖宇的名字,馬從云退了兩步,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信息震得說不出話來:“楊靖宇可是抗日大英雄,從小就無數次聽過他的事跡,對他是無比敬佩,如今怎會成了自己血脈相連的父親?”
那是1932年,馬尚德被組織秘密派往東北組建抗聯隊伍,為了隱藏身份,不給家人帶去災難,便將名字改成了“楊靖宇”,從此馬尚德便“消失”了。
在東北的冰天雪地里,楊靖宇帶著抗聯戰士們與敵人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斗爭,最終被叛徒出賣,犧牲在了他為之奮斗的林海雪原里。
他一個人堅持戰斗到了最后,五天五夜未進一粒糧食。當殘忍的敵人好奇他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憑什么能堅持那么久時,剖開了他的胃,里面只有樹皮、草根和棉絮......
最后,敵人又殘忍地割下他的頭顱,裝在防腐液瓶里,以供后續研究。
1953年,馬從云終于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一顆泡在藥水里的頭顱。他跪倒在那顆頭顱前,深深地磕頭,哭聲與淚水奔涌而出,一時無法自抑。
母親的囑托,馬從云從未忘記,可母親哪里知道,當她臨終要兄妹一定要找到父親時,父親已經犧牲四年之久了。
作為英烈家屬,馬從云兄妹理應得到照顧,組織要為其安排工作,但被兄妹倆拒絕了。他說,父親能在艱苦的歲月里無私奉獻,我們也能在自己普通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馬從云只要求去了一次東北,去看看父親犧牲的地方,然后帶回了一塊那里的樹皮。
每逢過節,子孫歸家,馬從云就會拿出那塊樹皮,對他們說:“當年你們爺爺就吃這個,你們切不能忘本,要珍惜所有......”
郭蓮交給馬從云的照片珍藏在了博物館,她用自己37年的人生焐熱了丈夫,而丈夫卻用胃里的樹皮溫暖了整個民族。
他們夫妻的堅守,正是對家國的大義。
向英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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