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聊聊小說《滄浪之水》。池大為有好幾次在白色地帶和黑色地帶徘徊，差一點就跨越了。如果跨越了，隨時都有可能進去。他把握住了，算是灰色地帶吧。

一次是辦理診所的審批。有人來了，拿著禮品和現金。他收下了禮品，把錢退回去了，并說了自己就算入股吧。這樣，沒收錢也讓人放心了，事情進展順利。因為診所審批給誰不是審批呢，如果手續都齊全的話，指標有限，那么給誰呢？自由裁量權就充分體現出來了。其中存在的空間巨大，誰能忍住？根本忍不住啊！

如果說，池大為直接收了這筆錢，又把診所審批給了他。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出現吧？小說就是小說，必須克制地寫下去，才能夠贏得出版，否則可能中途夭折也未可知。

劉躍進的前妻凌若云知道衛生廳要賣樓還債，悄悄地來了，提著巨額的現金，裝在一個黑袋子里。足足幾十萬。他只要簽個字，這些錢就歸他了。心動不心動？刺激不刺激？池大為再一次忍住了，沒辦。他又一次把錢退回去了。最后，樓沒有賣掉。

誘惑就擺在那里，就看你上不上。當周圍的人都如此，你卻不如此的話，你想想看結果如何吧？比如十個人都拿走了紅包，你拿還是不拿？你拿，你明明知道不能拿。但你不拿，你就沒有下一次了。下一次，人家肯定不帶你玩了。于是你還是拿，明知道不能拿，但還是拿了。你悲憤不已，又無可奈何。

因為整個過程，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抓住了你，你想逃離卻無能為力，你只能隨波逐流。這樣違心的事，到底有沒有破解之道呢？暫時，沒有。如果真的有，新聞里就不太可能每天都在抓老虎拍蒼蠅了吧？

舉一個例子，乾隆皇帝在世的時候，他到底知不知道和珅是一個巨貪？知道，他肯定知道。那他為何又不把和珅法辦了呢？因為他知道，和珅不過就是一個狗奴才，何況，和珅的錢還在國內，并沒有在海外置業，更沒有把子女都安排在國外，和珅還不是一個裸官。

于是，到了乾隆的兒子的時候，直接就把和珅給辦了，這樣國庫也充實起來了。錢還在國內，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且，這樣的人，絡繹不絕，不絕如縷，斬不盡。

池大為還是科員的時候看不到這些，當自己會當凌絕頂的時候，突然覺得成了另外一回事，當事情來臨的時候，拒絕真的需要勇氣。比如他給別人審批診所的時候，既然審批給誰都可以，那為何要給張三而不是李四？這其中就存在著巨大的空間了。

再比如內幕消息。當某個股票要開始攀升的時候，能不能忍住不去購買嗎？明明知道要發財了，能忍住嗎？一般人，肯定忍不住。張五常就舉了一個例子：當一個美女脫光了躺在床上等你，你能忍住嗎？除非承認自己不行，那肯定是忍不住的。雖然這個美女可能是個圈套，但忍不住還是常態。

要讓人真的忍住，千萬不能全部靠自制力，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就是自制力，就是孔子說的慎獨，這都是對偉大人物說的，對于凡胎來說，根本不奏效。

不靠自制力，靠什么？靠制度。胡適說過這樣的話，好的制度能把壞人變好，壞的制度能讓好人變壞。

就從公共道德水平高低來看，如果一個國的公共道德水平極高，那注定不是靠天天吹、天天叫、天天灌輸獲得的，而是依靠人性化的制度，讓所有的人漸漸地改掉了臭毛病，營造一個公共道德水平極高的公共環境。

相反的情況，如果天天鼓吹道德、天天塑造道德、天天要提高道德，這樣的結局一定是十分悲催的。從秦到清，每個朝代不是如此。到頭來，每個朝代不是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