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陳默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青黑。鍵盤上還殘留著女兒下午打翻的牛奶痕跡,黏膩得讓他指尖發皺。屏幕右下角彈出招聘軟件的推送:“急聘資深后端開發,35 歲以下優先”,他盯著 “35 歲以下” 四個字,喉結滾動著咽下一口干涸的唾液。
妻子林靜的腳步聲從臥室傳來,他慌忙關掉招聘頁面,轉身時撞翻了桌上的馬克杯。“又在加班?” 林靜裹著舊毛衣,頭發亂蓬蓬地堆在肩上,手里攥著幼兒園的繳費單,“老師今天又打電話了,小寶的托費已經拖欠三個月了。”
陳默彎腰撿起杯子,陶瓷碎片劃破了食指,血珠滲進掌紋里。他想說公司最近項目忙,話到嘴邊卻變成:“明天發工資,我先把錢轉你。” 其實他早該知道,上周 HR 找他談話時,那句 “公司需要更有活力的團隊” 已經是委婉的逐客令。
客廳角落堆著岳母的行李,老人上個月被查出糖尿病,從老家過來養病,現在還在次臥咳個不停。女兒的咳嗽聲突然從兒童房傳來,陳默心頭一緊,去年冬天女兒肺炎住院的賬單還像塊石頭壓在抽屜最底層。
“我同學說她老公公司在招行政,” 林靜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要不你試試?反正... 現在 IT 行業也挺累的。”
陶瓷碎片扎進掌心,陳默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剛入行時,自己在出租屋里寫第一個程序,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林靜端著泡面坐在旁邊,眼睛里映著屏幕的光,說 “我老公肯定能成為最厲害的程序員”。
“行政?”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我投了三十份簡歷,全是已讀不回。昨天有個 HR 問我會不會用 Excel,那是我帶的實習生每天在做的事。”
林靜突然沉默了,月光從紗窗漏進來,在她眼角的細紋里織出蛛網。陳默知道她想說什么,上個月她偷偷投了家政公司的簡歷,被他在垃圾桶里發現揉皺的面試通知。這個曾經在設計院畫 CAD 圖的女人,現在連給客戶端茶時手都會發抖。
廚房水管又開始滴水,陳默數著滴答聲,想起上周面試時,那個比自己小十歲的面試官問:“你對加班文化怎么看?” 他想說自己連續十年沒休過年假,想說自己能同時跟進五個項目,最后只是扯了扯領帶,說:“我可以適應公司節奏。”
窗外傳來環衛工掃地的沙沙聲,陳默摸出抽屜里的降壓藥,溫水送服時聽見林靜在身后輕輕說:“明天我去做鐘點工吧,小區張姐說... 時薪還不錯。”
藥片卡在喉嚨里,他轉身看著妻子,發現她鬢角不知何時添了白發。記憶里那個穿著白襯衫在大學機房等他的女孩,此刻正用袖口擦拭茶幾上的奶漬,手腕上還戴著他剛工作那年送的銀鐲子,邊緣已經磨得發亮。
晨光爬上窗臺時,陳默打開塵封已久的技術博客,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屏幕亮起的瞬間,女兒揉著眼睛跑過來,小辮子上還沾著睡覺時壓出的翹毛:“爸爸陪我搭積木呀。”
他握住女兒肉乎乎的小手,突然在搜索欄輸入 “中年轉型 編程教學”。窗外的香樟樹在晨風中沙沙作響,陽光穿過葉片的縫隙,在鍵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靜端著早餐從廚房出來,看見他在文檔里寫下第一行字:“大家好,我是從業十五年的程序員老陳...”
降壓藥瓶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弱的光,陳默聽見岳母在次臥起床的動靜,聽見女兒哼著幼兒園新學的兒歌,聽見妻子擺放碗筷時輕不可聞的嘆息。他敲下回車鍵,屏幕上的文字跳轉到下一行,像極了當年寫下第一個 “Hello World” 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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