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執拗的臆念里,只有聽到了古鎮的市井俗語,這個古鎮才是古的。
55度的白酒喝過,55度的紹興黃酒第一次見識到。眼門前有幾個酒壇,貼了紅紙酒標:28度、40度,最有殺傷力的是55度。黃酒酒精度通常是在14度以下,怎么會有這么高酒精度的黃酒?在紹興安昌古鎮沿河舊屋的樓上,我們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很想喝一口55度的黃酒,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主人提上桌的是28度的。當天下午我們要坐高鐵,主人是為我們酒后安全著想。早知道有高度黃酒,我們一定推遲動身。雖不懂酒,也想嘗嘗像高度白酒一樣的黃酒。
抿一口28度黃酒,是加飯酒口感,沒有甜口,微酸。主人說,對了,就是用加飯酒釀造的。怎么釀造出來?主人說,28度的酒,是用5斤傳統黃酒濃縮為1斤。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但是主人一口紹興話,分明是在為高度紹興黃酒貼“信得過”證書。
我拍了幾張酒壇照片發在朋友圈,馬上有朋友應答。有像我這樣好奇而問,更有懂酒者的疑問:高度酒是蒸餾而為,蒸餾就不是黃酒,可能是糟燒白酒。我不懂酒,無法解釋,只記得主人說是“特殊工藝”制作。怎么個特殊,我不甚了了。
有位朋友順便說,這家酒館旁邊有一家醬園極其有名。仁昌醬園,不是拍電影的,是賣醬油的老字號,還有上百醬缸在太陽下散發醬油釀造的氣味。我去店堂逛了逛,學著紹興話問問價鈿,店里伙計還以為我是紹興人。我對地方語言很有興趣,不管到什么地方總想學一句兩句。而且,在我執拗的臆念里,只有聽到了古鎮的市井俗語,這個古鎮才是古的。
江浙一帶多古鎮,安昌很是普通,至今還只是4A級,但是我很有好感。從河邊細窄的商鋪中穿過,聽到的皆是紹興話的吆喝。有兩三個當地女人,一面做著生意,一面講講各自的家事。“碧水貫街千萬居,彩虹跨河十七橋”之安昌美譽,就散落在被她們一截截剪下來的“扯白糖”里。主人介紹說,這里做生意的都是安昌本地人。
這些年,常常去古鎮。一河二街、二河四街,老舊的木屋,沿著青石板路走過去。大多是南腔北調的各地方言,炸著同一塊臭豆腐。缺少了當地的市井俗語,臭豆腐和古鎮就少了情感的關聯。55度的紹興黃酒,如果是一個操著異地方言的大漢或者小女子在介紹,這黃酒純度一定是打折扣的。我弄不懂55度黃酒到底是如何制作出來的,但是我相信它的黃酒屬性。
大凡古鎮,總是在地理風貌、人文歷史和世俗特產上,有自己的個性化古意,才得以保護下來,聞名天下。近些年,隨著旅游的流行潮流,古鎮的個性化標簽,紛紛滿足于網紅打卡。走在古鎮,滿目是紅燈籠和黃旌旗。許多學者說,古鎮古代時,并非如此張揚。我請教過古鎮的朋友,朋友說,如今和“古”有點牽連的旅游景區,必是以紅燈籠來證明自己的古裝身份。不掛紅燈籠,游客就不把你當古鎮了。
我想到了楓橋。看到過一張100年前的楓橋舊照,說實話,有舊日鄉氣,卻看不出張繼詩中的古意。能夠完美體現楓橋夜泊意境的,是已故畫家顏文樑上世紀60年代的作品《楓橋》,畫面上每個細節,都可以對應《楓橋夜泊》。
幾年前我去了楓橋。晚上經過,不去夜泊,“夜過”應該也不錯。憑著張繼的詩句,楓橋旅游很熱。夜里遠遠看去,比上海外白渡橋還耀眼。人聲嘈雜,霓虹炫目。游客皆是因名詩而去,不過到了楓橋,要緊的是拍照,都快活地沉浸在月落烏啼“燈滿天”,江楓漁火“無處眠”的錯位情景中。照片里的楓橋是不夜橋,有悖張繼的詩意,但是如若照片中夜色混沌楓橋模糊,當不合乎游客的心意。我則突發奇想,如果在夜里某個整點,楓橋所有的華彩燈火熄滅兩三分鐘,夜空傳來《楓橋夜泊》的詩句,讓游客置身于舊時姑蘇城外、夜半鐘聲……我常常是個想多了的人。
我個人更喜歡多一些原始元素的古鎮。吱嘎吱嘎的木樓梯走上去,俯身看得到沿河細街的嬉戲,聽得到古鎮人講古鎮話。55度紹興黃酒沒有品味過,還想再去,而且一定要去弄弄清楚,如此高酒精度黃酒,是怎么制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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