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初春,北京中南海。
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正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報告!"警衛員立正敬禮,"李副總理,楊司令員到了。"
李先念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快請進來!"
門開了,武漢軍區司令員楊得志大步走進來,他笑著敬了個軍禮:"老首長,打擾您工作了!"
李先念起身相迎,握著他的手用力晃了晃:"得志同志,咱們多久沒見了?快坐!這次來北京是開會?"
楊得志接過茶杯,卻沒有立即喝,而是沉吟了一下:"是來開會的,不過……還有個事想請您幫忙。"
01
李先念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語氣變化,放下手中的鋼筆:"哦?什么事讓你這么鄭重?"
楊得志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首長,我想請您考慮一下,把李水清調回部隊。"
李先念的笑容微微一滯,眉頭輕輕皺起:"水清同志?他現在可是一機部部長,干得不錯啊。"
"正因為他能力出眾,部隊更需要他!"楊得志語氣誠懇,"他在軍隊帶兵多年,經驗豐富,現在部隊建設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李先念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這件事……是水清自己提出來的?"
"老首長,水清在國務院這六年,多虧您和周總理的栽培。他常跟我說,這段經歷讓他受益匪淺。"
李先念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那他怎么不自己來跟我說?"
"這個......"楊得志搓了搓手,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他說實在開不了這個口。前些日子在中央會議上,他倒是跟領導提過,可領導說......"
"說什么?"李先念挑了挑眉。
"說您肯定舍不得放人。"楊得志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先念的表情。
辦公室里一時安靜下來,李先念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里的海棠。
"水清在一機部干得很好啊。那些重點項目,都是他一手抓起來的。現在正是關鍵時候......"
楊得志趕緊站起來:"老首長,您知道的,水清在戰爭年代就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帶兵打仗,他可是一把好手!"說著,他語氣輕松了些,"再說了,您這國務院這么多能人嘛!"
李先念轉過身,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你這個楊得志,現在學會跟我耍貧嘴了?"
"不敢不敢!"楊得志連連擺手,也跟著笑了起來,"我這不是替老部下著急嘛。您想啊,水清要是回到部隊,將來肯定能發揮更大作用。"
李先念走回辦公桌前,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你說得對,水清確實是難得的將才。"他頓了頓,突然問道:"他最近身體怎么樣?"
"好著呢!"楊得志拍著胸脯保證。
"這個水清......"李先念笑著搖頭。
02
走出國務院大院,拐過長安街時,楊得志的思緒飄回了戰火紛飛的年代。他仿佛又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1930年,12歲的放牛娃李水清攥著紅纓槍站在新兵隊列里,軍裝下擺都快拖到膝蓋。當時擔任連長的楊得志蹲下身,替他系緊武裝帶:"小鬼,槍比你還高呢!"少年倔強地昂著頭:"報告連長,我能行!"
"首長好!"執勤哨兵的敬禮聲將楊得志拉回現實。他整了整軍帽,大步走進軍委辦公樓。走廊盡頭,總政治部的銅牌在陽光下泛著光。
"老楊!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時任總政主任的余秋里笑著迎上來,兩人熟稔地互捶肩膀。楊得志開門見山:"老余,我來討個人情。李水清的事,李副總理已經點頭了。"
余秋里泡上兩杯龍井,茶葉在玻璃杯里舒展:"水清同志啊...當年在清風店,他那個旅可是打出了威風。"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現在各軍區班子都配齊了,你想讓他去哪兒?"
楊得志摩挲著茶杯,眼前浮現出濟南戰役時的場景。那時已是旅政委的李水清帶著突擊隊沖上城墻,被彈片劃破的軍裝浸透了鮮血,卻硬是插上了紅旗。"回老部隊吧,"楊得志說,"67軍需要這樣的主官。"
"你呀..."余秋里笑著搖頭,"從華北野戰軍到濟南軍區,水清跟著你打了半輩子仗。現在還想把人要回去?"他忽然正色,"不過確實,像他這樣既懂軍事又懂政工的干部,放在野戰部隊更能發光發熱。"
茶杯見底時,調令已經擬好。楊得志起身告辭,余秋里送他到門口時突然問:"聽說水清當年參軍時,是你親手給他戴的紅領章?"
楊得志望著窗外操場上訓練的年輕士兵,目光變得深遠:"那孩子...不,現在該叫老戰友了。他第一次負傷時才14歲,衛生員要抬他下去,他死活不肯,說'楊團長答應讓我當通信員的'..."
當夕陽西斜時,楊得志站在招待所的窗前,給濟南軍區掛長途電話。總機轉接的間隙,他望著墻上泛黃的老照片——1949年開國大典,他和李水清并肩站在天安門觀禮臺上,兩個人都笑得見牙不見眼。
"喂?老首長?"電話那頭傳來李水清熟悉的聲音。楊得志故意板起臉:"李部長,現在該改口叫你李軍長嘍!"電話里突然沉默,接著是文件落地的聲響。楊得志仿佛看見對方手忙腳亂的樣子,終于憋不住笑出聲:"趕緊收拾收拾,回你的老窩67軍去!"
掛掉電話,楊得志從公文包里取出個牛皮紙信封。里面是張泛黃的戰地照片:硝煙彌漫的背景前,年輕的楊得志按著身旁少年李水清的肩膀,兩人胸前的紅花鮮艷得像團火。
03
1971年的中南海。周總理放下手中的文件,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楊得志:"得志同志,你推薦的水清同志,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不過......"他輕輕推了推眼鏡,"他自己好像有些顧慮?"
楊得志搓了搓手,軍裝袖口磨得發亮:"總理,水清這小子就是太實在。他說自己大字不識幾個,怕耽誤國家大事。"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可當年打濟南的時候,他帶著突擊隊,硬是把敵人布防圖給背下來了,一個碉堡的位置都沒記錯!"
周總理聞言也笑了,眼角泛起細紋:"這個同志啊......"他拿起鋼筆在文件上輕輕點著,"這樣吧,你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當年能帶好一個軍,現在就能管好一個部。邊干邊學嘛!"
窗外的知了突然高聲鳴叫起來,楊得志擦了擦額頭的汗:"有總理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小子要再推辭,我非踹他不可!"
五年后的一個清晨,一機部大院里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李水清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操場上晨練的干部職工,手里的調令已經被他摩挲得起了毛邊。秘書輕輕敲門:"部長,楊司令員電話。"
他三步并作兩步抓起話筒,那頭傳來楊得志洪亮的聲音:"水清啊,事情辦成了!李副總理已經點頭了!"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你小子夠滑頭啊,自己不敢說,讓我去當說客?"
李水清握著話筒的手微微發抖:"老首長,我......"話到嘴邊卻哽住了。他想起這五年來的日日夜夜——初到部里時連報表都看不懂,硬是熬夜跟年輕技術員學;第一次主持會議時緊張得把"國民經濟"說成了"國民經驗",惹得滿堂哄笑;還有周總理來視察時拍著他肩膀說的那句"干得不錯"......
"喂?怎么不吭聲了?"楊得志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趕緊收拾收拾,南京軍區那邊還等著呢!雖然不在我手下了......"語氣突然變得感慨,"你小子,總算要回老本行了。"
掛掉電話,李水清從抽屜深處取出個布包。層層打開,是枚磨得發亮的淮海戰役紀念章。他輕輕撫過上面的彈痕,眼前浮現出1948年寒冬,楊得志在戰壕里把這枚剛從自己胸前摘下的紀念章別在他這個年輕政委衣領上的場景。
1977年的南京。已是軍區副司令的李水清接到北京長途,楊得志的聲音透過電流依然中氣十足:"要調你去二炮了!好家伙,當年我手底下的小鬼,現在要當戰略導彈部隊的司令了!"
李水清望著辦公室墻上的中國地圖,從濟南到北京,再到南京,現在又要去新的戰場。他忽然想起離京前夜,李先念副總理在送行宴上說的話:"水清同志,記住啊,不管在什么崗位,都是為黨和人民工作。"
"老首長,"李水清對著話筒輕聲說,"您還記得我參軍那天嗎?您說革命戰士是塊磚......"
"哪里需要哪里搬!"電話兩頭,兩個老戰友同時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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