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借刀殺人。

一

據陳壽《三國志·張郃傳》記載，太和五年（231年），“諸葛亮復出祁山，詔郃督諸將西至略陽。亮還保祁山，郃追至木門；與亮軍交戰，飛矢中郃右膝，薨。”

翻譯下就是，諸葛亮出祁山北伐時，魏明帝曹叡下詔以張郃為主將，都督諸將防御諸葛亮，諸葛亮只能退回岐山，張郃率軍追擊到木門，中了諸葛亮埋伏，張郃被箭射中右膝，失血過多薨逝。

按照陳壽的記載，張郃作為大軍主帥，貿然追擊諸葛亮，遇伏被亂箭射殺，只能怪自己。陳壽心想，張郃老哥，命苦別怨老天爺，這是活該你倒霉啊！

但事情真相果真如此嗎？

陳壽作為史學家，犯了一個經常“犯”的錯誤，同樣一件事，在這個傳記里記載是這樣，在另一個傳記里記載卻是那樣。

據《三國志·明帝紀》記載：“太和五年（231）三月，大司馬曹真薨。諸葛亮寇天水。詔大將軍司馬宣王拒之。”

在曹叡的本紀中，陳壽明明記載的是司馬懿作為主帥，率大軍抵御諸葛亮，到了張郃傳，反而成了張郃作為主帥抵御諸葛亮。

難不成陳壽老糊涂了，同樣一件事記岔劈了？還是因為他作為晉室臣子，為了維護司馬懿不得不這樣做？

真相肯定是第二種，陳壽限于身份的問題，不得不歪曲事實，美化司馬懿。但陳壽留了個心眼，同樣一件事情，在不同的傳記中，用不一樣的說法，這就給后人以機會發掘真相。

晉朝負責審核《三國志》的專家們要么是個飯桶，看不出陳壽的這種小心機，要么看出來故意不說，反正司馬炎日理萬機，也不會讀的這么仔細。

所以，太和三年的張郃之死，遠不是張郃傳中記載的這么簡單。

二

據《三國志·張郃傳》裴松之注引《魏略》記載：“亮軍退，司馬宣王使郃追之。郃曰：‘軍法：圍城必開出路，歸軍勿追。’宣王不聽。郃不得已，遂進。蜀軍乘高布伏，弓弩亂發，矢中郃髀。”

《魏略》的記載很清楚，就是司馬懿不聽張郃勸諫，一意讓張郃追擊諸葛亮，導致張郃中埋伏被殺。

裴松之在《諸葛亮傳》中注引的《漢晉春秋》對此事記載的更詳細。

太和三年，諸葛亮再出祁山，因為魏大司馬曹真有疾，魏明帝曹叡召鎮守荊州的司馬懿入朝。這就很明顯，原本曹叡是想讓曹真督率大軍，因為曹真病了才讓司馬懿督率大軍。曹叡還說道：“西方事重，非君莫可付者。”此時曹叡只有司馬懿可以倚賴。

司馬懿率軍出征，督張郃、費曜、戴陵、郭淮等將，張郃只是司馬懿手下的將領，并不是主帥。

司馬懿拒守上邽，諸葛亮發現沒有機會破司馬懿，便引兵而還，司馬懿追擊到鹵城。張郃畢竟久鎮西土，和諸葛亮打過很多次交道，知道諸葛亮詭計多端，張郃就勸司馬懿不要追擊。

但司馬懿有他的算盤，他作為西征主帥，立功心切，想趁機消滅諸葛亮，便率軍出擊。但追上諸葛亮又不敢跟諸葛亮決戰，只是登山掘營和諸葛亮對峙。

賈詡、魏平就來勸諫司馬懿進攻，還拿話激他，說明公害怕諸葛亮，就像耗子見了貓（畏蜀如畏虎），讓天下人笑話。司馬懿不撐激將，便派張郃攻南圍，結果張郃就被諸葛亮伏殺。

諸葛亮在殺張郃前，還故意削樹皮寫上：“張郃死此樹下。”就跟半仙一樣，算準張郃會來追。

胡三省在注解此處時評論道，司馬懿既怕諸葛亮，又忌憚張郃名震關右，固不用張郃的計策，所以此戰屢屢受挫，被魏諸將恥笑。由此觀之，司馬懿之神機妙算，多為晉人之溢美，非實錄。

習鑿齒在《漢晉春秋》中描述的張郃之死，應該最符合真相，故而裴松之在注《諸葛亮傳》時全部引用習鑿齒的敘述。

所以，張郃之死，諸葛亮是臺前演員，司馬懿是幕后黑手，這出戲叫“借刀殺人”。

三

那么，司馬懿為什么要害死張郃？

這里可以做個簡單的推測。

司馬懿逼著張郃追擊諸葛亮應該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拿張郃做敢死隊，如果張郃能夠僥幸擊敗諸葛亮，那功勞也是司馬懿的。第二個是借刀殺人，讓諸葛亮滅掉張郃，司馬懿好保存自己的勢力。

司馬懿之所以這么忌憚張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是因為張郃是三朝老臣，軍功卓著，在曹魏有著崇高的威望。不單在曹魏這邊張郃是個人物，蜀漢這邊也把張郃當成勁敵，劉備和諸葛亮都忌憚張郃。

更關鍵的是，張郃久鎮西土，正好制衡著司馬懿。因為司馬懿的根據地也在關中，張郃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絆腳石。

司馬懿知道張郃的實力，怕他在西面和蜀漢作戰積累軍功，這樣就會被曹叡授予高位，這會阻止司馬懿專權。

曹叡派司馬懿督率張郃費曜郭淮等人抵御諸葛亮，其實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暗地里讓張郃制衡司馬懿，防止司馬懿坐大。

綜合多方面的考慮，司馬懿這才想出借刀殺人的毒計。可惜張郃一代名將，居然死在自己人手中，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