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鎮小茂 | 文
角色名:打野姬
職業:一無所有者
初始財富值:0金幣
初始裝備:褲衩
出生地:城市郊區
主線任務:活下去
大概這樣(?)
現在,生存類游戲在Steam上變得越來越火,經常誕生百萬級別銷量的爆款。在這類游戲中,玩家開始時通常只有極少的裝備,需要收集各種資源,盡可能在惡劣的環境中活下去。
我覺得,這類游戲的魅力在于將人們現實中不可控的生存壓力,轉化為了可控的游戲挑戰。現實太糟糕了,所以我們投入一個看似更糟糕,實則充滿希望的虛擬現實,通過克服種種困難,體驗到超越現實的掌控力和成就感。
如果說電子游戲是通過晶體管造夢,那么,最近由B站UP主“抽象老謝”帶火的“0元城市生存”挑戰,就真的是有人身體力行替你實現幻想了。
顧名思義,這類挑戰的游戲規則是:初始資金0元甚至負債,初始裝備只有大褲衩,讓你不至于因為流氓罪被繩之以法。當然最重要的一條規則是游戲不能有外援:每天使用的貨幣、補給、道具,只能通過開寶箱(撿垃圾)和做任務(工作)獲取。
5個視頻漲粉20萬+
對于無數有全職工作依然為生計發愁的社畜來說,0元城市生存挑戰的地獄程度,不亞于每天在耳邊循環播放時代少年團版本的《lemon》。它是新時代的互聯網狠活,如果被虎哥和殺馬特團長看到,或許會以此為靈感重啟東百往事系列。如果擔心飲食安全問題,我建議他們帶上島市老八。
現在,陸續有人開始模仿抽象老謝,有帥哥路線的薄肌版,有抽象路線的肥宅版,以及更多類型。可能過不了多久,這些穿褲衩帶頭套的怪人就能組成一只男團,合作拍不要笑和隨機蹭飯挑戰。他們可以互相分享工地撿到的內褲和棍子,吃25年前生產的午餐肉罐頭,你別說,還真有種連寧浩和昆汀都拍不出的黑色幽默。
不過抽象老謝的故事有點獨特,他的爆火其實不是因為獵奇,而是某種積極向上的情緒力量,我將其稱之為“人文派”,這點放到后面再聊。
在他之前,挑戰城市生存的神人已經遍地開花了,我愿稱之為“打野流”。他們更原始,且狂野,就像是丁真穿越到《瘋狂麥克斯》的世界觀,項鏈是咬在他屁股上的狗牙齒,香水是被雷劈過的松木,連代表信仰的銳克5也換成了手搓卷煙,因為唯一的挑戰只有活下去。
和專業的荒野求生相比,城市生存的最大好處就是物資充沛,就像是玩《饑荒》打了加資源的MOD。破衣服和紙殼子可以當席夢思,彩帶和彩燈可以提高住所繁榮度,橘子皮是天然的空氣清新劑,開寶箱偶爾還能爆出瓶純牛奶。
如果說貝爺的視頻,是教你面對最極端的環境時活下去,那這些城市生存視頻,則像是流浪漢們的生存指南。講道理,我覺得實用性比貝爺的高,甚至可以當成普通人走火入魔時候的省錢攻略。
@殺心成焚醬 就是這樣一位UP主。他最初的視頻,都是些測試中世紀盔甲防御力,和如何飼養猛獸之類的東西,非常的堅硬,非常的兇猛,評論區每個人都在猜測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殺醬突然帶大伙參觀了自己的豪宅,突出一個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于蟲伴睡,于蚊伴舞,任由褲衩在風中凌亂。當他帶上小丑面具的那一刻,大伙都悟了,有人發現面具是一張笑臉,有人看到面具背后有淚水在流淌。至于殺醬看到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反正這一天開始,他的視頻流量蹭蹭往上漲。
順帶一提,殺醬不完全是個城市流浪類博主,他現在還在更新各種防身武器和罐頭的評測視頻,許多產品還很貴。只不過,本文主要聚焦于他城市生存的內容。
自那以后,殺醬就愛上了流浪的生活,每天漫步在城市的荒郊野外、爛尾樓和廢棄商城,悄無聲息地活著,像一個游蕩在人類現代社會之外的幽靈。
但殺醬能火,靠的不是頹廢和賣慘。在漫長的流浪生活中,他憑借驚人的智慧,總結出了無數實用性極高的生存指南,要是把它們整理出版成書,我看好能登頂紐約時報暢銷書榜。
咱來隨便列舉幾個知識點:
用來裝可樂、啤酒的鋁合金易拉罐,其實比紅牛、王老吉的鐵罐更值錢。不過鐵罐的優點是耐高溫,不易變形,可以用來燒水; 走野外雜草堆時一定要用小棍探路,小心掉進暗溝,小時候吃過虧的人應該都有同感; 爛尾樓常年被水浸泡,地板不一定結實; 在野外聽到呼呼聲不要怕,是風吹動雜物的聲音。未知是最恐懼的,不要讓自己感覺到未知就行了; 外面包一層類似棉布、塑料的東西,里面放兩塊磚頭,可以制作枕頭; 千萬不要睡公園長椅,除了蚊蟲叮咬、保安驅趕、風吹雨淋,還有可能遇到打野的杰哥。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看到半瓶的冰紅茶和啤酒,別揀也別喝。你要不信邪,自己試一下就知道了。
殺醬走的是純打野路線,不打工也不創業,經濟和食物來源,很大程度都靠“百寶箱”,也就是翻垃圾桶。寶箱里什么裝備都能爆出來,衣服、罐頭、廢家具、行李箱、吃剩的食物。他甚至撿到過電腦和PSP游戲機,可以拿來賣錢;不能吃也不能賣的東西也有價值,玩具帶在身邊,設定成有超能力的伙伴,能有效緩解流浪久了,精神SAN值過高的副作用。
時間久了,還摸索出一套開寶箱的規則。小區里的垃圾桶是黃金寶箱,物資質量較高;路邊的銀白色垃圾桶是白銀寶箱,食物比較多;越高檔的小區物資越豐富,進入副本的難度也相對較高。還有個小竅門,共享單車的車筐里偶爾也有小禮物,排成排的肯定沒貨,因為是工作人員排列好的,得找那種隨機散落的才行。
一個人嫌棄不吃的食物,卻有可能成為別人的珍饈;建筑工地用剩的磚頭被丟掉的時候,不會想到還有發光發熱的一天。你看吧,像殺醬這樣的城市生存流浪者,走的是一條有哲學意味的人生賽道,是求生,是禪學。
這話只有一半是在開玩笑,他們的視頻里,仿佛能看到梭羅在《瓦爾登湖》里提倡的“與自然連接”,又不同于這本書對工業社會物質主義的隱性批判,反而處處提醒你工業生產的積極影響,即使我們日常隨意拋棄、微不足道的“垃圾殘羹”,也能為一個人提供生存的必要資源。
“很好,外面正在為我準備吃飯而放鞭炮慶祝,感謝他的鞭炮。”完成支線目標【制作鹽焗土豆配雞蛋】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了爆竹的響聲。
有時候,殺醬會闖入一些隱藏副本。他曾在深夜進入一棟廢棄商場,像是誤入了某個怪核藝術的場景。各種破敗、不和諧的元素肆無忌憚散落在地上,黑暗的場景中突然出現鮮紅的婚慶牌匾;商場的一角有只鱷魚模型孤零零地趴在地上;蠟筆畫、玩具、卡通角色,被扭曲置于詭異的兒童樂園,有種既熟悉又詭異的超現實氛圍,像一場醒著的噩夢。
黃金啊,是黃金樹,故事就散落在它的落葉之上。老舊的廢墟也有曾屬于它的輝煌,你確實能用想象力拼出它們的過去。然而,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恒的,當人類離開或者消逝,時間這個人類自己定義的概念,也將一同陪葬。
殺醬的視頻里,有種堂吉訶德式的浪漫主義,踐行著已然消亡的騎士道。他消極避世,卻藏著一些凝重的議題,像是比所有勝利者都更徹底地揭示了人類處境的本質——竭盡全力地活著,在無意義中創造意義。
現實中確實有一些人,過著殺醬這樣的生活。去年有段時間,我也曾對廢墟探索產生過興趣。在浦東郊區一個廢棄多年的大學校園里,從一個草長得比人還高的小路進去,仿佛走進《鈴芽之旅》的世界。陽光穿過玻璃,灑在空蕩蕩的教學樓里,我卻意外地在這個與世隔絕之地,偶遇到一個幾十歲的大叔,也許年齡只有二、三十歲,我分辨不出來。他和我對視了一眼,眼神沒有波瀾,也許早就已經習慣,生命的偶遇和別離。
所以,城市0元生存視頻的生命力短期內不會消失,會被繼續解構。活著是最偉大的東西,也是最渺小的東西,是最簡單的東西,也是最困難的東西。人人都想知道怎么活下去,但很少有人得到滿意的答案。
于是抽象老謝的出現,又提供了另一種活下去的視角和答案,準確講,是一股充滿希望的“活人感”。雖然最開始,大伙是被這貨用抽象騙進來的。
用游戲比喻,殺醬的生存副本就像是玩《饑荒》,關鍵詞是開放世界和Roguelike,玩家需在隨機生成的荒野中收集資源、建造基地,目標是長期生存;老謝則是一款劇情驅動的冒險游戲,挑戰第一天起,就定下了“回歸正常生活”的主線目標。
這也是他有別于其他流浪漢視頻博主的地方,有股子失去一切后,不焦慮不內耗的強大精神力。大火將一切焚燒殆盡,房產、存款,連同對未來的希望。人們在火光中痛哭,卻有人哈哈大笑,因為身體居然在火災中毫發未損,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
老謝此人最牛逼之處,就是他的執行力。艾倫孤身一人潛入馬萊,花兩年時間融入當地社會,如果換成老謝,我懷疑他能混成士官長。在一座陌生城市立足,需要一定量的現金、穩定的收入來源和合法住所,不是件容易事,尤其對于資產只有褲衩的一無所有者。但可以猜猜,他花了多長時間通關主線劇情?
答案是5天。在《海賊王》的劇情里,草帽路飛從出海到成為四皇,其實只用了兩年;有人統計《名偵探柯南》至今超過500人遇害,但劇情大約只過去了8個月;老謝從身無分文到成功扎根,一共花費5天時間。所以這家伙不是一般的生存狂,他的辦事效率是二次元級別的。
就比如,他會找各種日結的臨時工。第一次做售后的人工客服,一次夜班賺到了200元;去農場除草,選擇不吃不喝純干活,一次性報酬同樣有200元。這些錢足夠他正常吃飯,以及在網吧過夜睡覺。
除了外界提供的渠道,老謝還有自己的門路。他通過在街頭自我推銷,在第一天傍晚成功獲得一次臨時保潔的工作,賺到100塊錢;他想到可以去醫院陪診,并幸運地遇到一位心地善良的阿姨,可能是看出小伙子的窘迫,直接給了他300塊錢,這筆錢足夠買一部二手智能機;老謝整過最狠的活,是跑去醫院捐精,結果嘛,當然是不合格,不然這系列可能會更早完結。
你看吧,其實城市的生存規則只有兩條:第一,你可以通過一切合法的途徑工作賺錢;第二,所有賺錢方式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要膽子大,不光貞子放產假,你還可以從所有人的口袋里賺到現金。
知識和經驗是為指導,一次一次的嘗試是為敲門磚,這個故事才能繼續下去。生活需要勇氣啊,并不總是要轟轟烈烈的。它更像是一種持續的選擇——在無數個平凡時刻選擇面對、堅持,和開口。
第四天開始,有了智能手機,才能進一步發展“事業”,也就是找正式工作。老謝同樣采取“雙管齊下”策略:上午走打工人路線,面試各種低門檻的工作,包括群演、家政護工和主播助理;下午走創業路線,利用手中現金做點小生意。
流浪漢如何“創業”呢?最簡單的方式當然是擺地攤,在批發市場進貨,低買高賣賺取利潤。但啟動資金不到100塊,普通小商品依然成本過高怎么辦?也別慌,學會抓住客戶當下最迫切的需求。天氣炎熱,花8塊錢買一堆塑料碗,3塊5買一把水果刀,剩下的現金梭哈兩個大西瓜,成功共計47.5元。把西瓜切成塊分裝在碗里,定價5塊錢一碗,合計32份,去掉成本,還能凈賺112.5元。
到這里思路都清晰了,剩下的一切,就都交給勤勞和勇氣了。
其實老謝視頻最大的特點,就是給了很多人“安心感”。在這個焦慮情緒泛濫的年代,你確實能看見,即使一無所有之人,只要肯努力肯吃苦,社會就會給你留一個位置,讓人們相信努力就能獲得回報,上午扛起水泥下午就能買冰紅茶喝。
我們為什么會這樣焦慮呢?說到底還是看不清未來,不確定自己的行為是否有意義。迷霧里,又時不時會出現許多可怕的幻想,試圖勸退我們,讓我們放棄希望。
但現在,老謝的視頻用一種近乎荒誕的極端形式告訴我們:你看,就算跌落到谷底,剝去所有身份、財富和社會關系的包裝,一個人依然可以憑借最基礎的工具,身體、大腦、勇氣和社會常識,充滿創造性地活下去。
所以你看,無論是殺醬在廢墟中聆聽風聲,在垃圾堆里翻找寶藏的“瓦爾登湖式”禪意生存;還是老謝開局一條褲頭一張嘴,靠著莽勁從流浪漢逆襲成社會新人的“勵志故事”,他們都剖開了現代生活華麗包裝下最粗糲的基底——生存本身,以及如何在虛無中錨定自己存在的意義。
殺醬的“打野流”,是向內的探索,在文明的邊緣地帶,在遺棄物中尋找精神的平靜。而老謝的“人文派”,則是向外的沖鋒,充滿了煙火氣的韌性與希望,用行動和溝通,硬生生在規則縫隙里鑿出一條生路。我覺得,這兩種路線,恰好分別對應了人類面對困境時最本能的兩種反應,避世以自守,或是入世以求存。
我不覺得這兩種答案一定有高下之分,活著本就是一場比任何游戲都要硬核的冒險。無論荒野還是人間,只要呼吸,這場游戲就不會結束。所以只要往前走,突然有一天,當你回頭看時會發現,那些以為“撐不下去”的時刻,早已經被你拋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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