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聊美國 / 英國 / 匈牙利電影《諾斯費拉圖》。
片名Nosferatu (2024),別名吸血鬼:諾斯費拉圖(臺) / 諾斯費拉圖(美版)。
102年前,德國導演F·W·茂瑙將《諾斯費拉圖》搬上大銀幕,這個吸血鬼沒有德古拉的優雅,沒有尖牙與披風的浪漫,只是一具佝僂的活尸,拖著瘟疫與死亡的影子爬進人類社會。
百年后,美國導演羅伯特·艾格斯第三次翻拍《諾斯費拉圖》,重新攛掇起這團腐爛血肉。
羅伯特·艾格斯并沒有進行簡單翻拍,而是加入了許多新東西,他將1922年的默片、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說《德古拉》,羅馬尼亞民間傳說中的夢魘(incubus)糅合成新的詛咒。他剝去吸血鬼的華麗外衣,讓奧洛克伯爵(Orlok)變回最原始的欲望化身。他不是貴族,不是情人,而是一具被饑餓驅動的尸體,一團纏繞在人類神經末梢的黑暗。
這一次的奧洛克顛覆了吸血鬼的刻板形象。
他沒有尖牙,卻長著野獸般的指甲;沒有披風,卻裹著腐朽的貴族長袍;不會飛行,卻以扭曲的肢體爬行如蜘蛛。
他的聲音從深淵傳來,像是銹鐵刮擦顱骨。比爾·斯卡斯加德用一具扭曲非人的軀體,演活了“食欲”本身。
奧洛克的外表還不是最恐怖的,他與艾倫的關系才是最駭人的。
導演將羅馬尼亞民間傳說中的“zburator”(男性夢魘)植入故事。奧洛克并非單純嗜血,而是通過性接觸吞噬獵物的生命力。
艾倫少女時期因孤獨召喚了他,從此成為他永恒的“命定新娘”。這種羈絆不是愛情,而是一場精神強暴。
莉莉-羅絲·德普擔任重頭戲,她的表演是電影的核心部分。
她的肢體在痙攣與舒展間切換,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操控。當她蜷縮在床榻上,瞳孔因恐懼放大,嘴角卻揚起詭異的微笑時,觀眾分不清那是受害者的戰栗,還是共謀者的歡愉。
導演用一場長達十分鐘的“附身”戲,讓德普的每一寸肌肉都成為戰場,理性與欲望、純潔與墮落在此爭奪撕咬。
在特蘭西瓦尼亞時,托馬斯看到一群羅姆人利用處女儀式性地將他們帶到吸血鬼的墳墓。
這預示著奧洛克也將被一個心地純潔的年輕女子摧毀。
《諾斯費拉圖》將恐怖融入歷史背景。
當奧洛克帶著鼠疫和黑死病降臨,鎮上的醫生用放血療法對抗瘟疫,神父高舉十字架卻顫抖后退,而神秘學家馮·弗朗茨翻找著泛黃古籍,試圖用煉金術符號破解詛咒。
結果自然是偽文明的潰敗。男性角色集體淪為父權的傀儡,托馬斯為晉升房產經紀人深入特蘭西瓦尼亞,卻成了奧洛克的工具人;造船商哈丁用理性否定超自然,最終被無奈逼瘋;馮·弗朗茨的驅魔儀式,也充斥著對女性身體的暴力窺視。
所有人之中唯有被斥為“瘋女人”的艾倫,看穿了虛偽表象。她選擇以自我獻祭終結瘟疫,這不是出于圣母式的犧牲,而是清醒地認識到起源。召喚惡魔的是她,能終結惡魔的也只有她。當奧洛克在晨光中化為灰燼時,導演給了德普一個特寫,她的血從眼眶涌出,嘴角卻帶著解脫的笑。
《諾斯費拉圖》獲得多項最佳攝影提名,導演的電影語言始終在挑戰現代技術。
他堅持用35毫米膠片拍攝,燭光與油燈取代電燈,甚至奧洛克城堡的霉斑都真實生長于捷克古堡的磚縫。當鼠群從船艙傾瀉而出時,俯拍的河面被黑潮撕裂,膠片的粗糲質感讓鼠群化作流動的瀝青。攝影師賈林·布拉施克將畫面調至接近黑白的低飽和度,唯有鮮血與火焰迸出刺目的紅。
片中大量使用封閉式構圖,將人物困在門框、窗欞甚至棺材形狀的陰影中。托馬斯初入城堡時,鏡頭從鐵柵欄后拍攝,他的身體被切割成碎片,預示著他即將淪為奧洛克的傀儡。在艾倫的附身戲中,攝影機以傾斜角度貼地游走,她的肢體在天花板鏡面中扭曲倒映,仿佛有無數個她正在不同維度掙扎。這種病態優雅的運鏡,讓觀眾成為偷窺共犯,目睹一場靈魂的公開處刑。
雖然過去了百年,當下依舊是一個瘟疫、戰爭與性別覺醒并行的年代。
導演艾格斯沒有簡單的讓奧洛克變成為新時代的隱喻,而是將他還原為純粹的原始恐懼。這種對失控欲望的恐懼、對被壓抑者的恐懼、對文明不堪一擊的恐懼才是令人憎惡的。
整部電影過后,“He is coming”一直回響耳畔,其實奧洛克從未離開,真正的怪物不在特蘭西瓦尼亞的城堡,只是潛伏在人類理性的裂縫中,等待下一次召喚。
融合歷史暗面,
回歸原始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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