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為了治療失眠而預約了心理咨詢,卻不料在診室里遇見了那個五年前傷我最深的前女友。她坐在對面輕輕翹起修長的腿,雙眸含笑卻又銳利如刀:“最近夢里是誰?”一句簡單的問話讓我渾身冰冷。更讓我驚恐的是,那個我夢中反復出現的殺人場景,竟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開始懷疑,這次咨詢是巧合,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復仇陷阱?
“最近夢里是誰?”
咨詢室內,她翹著腿問我,聲音柔和但卻讓我瞬間汗毛倒豎。
窗外是初冬的灰暗天色,室內暖氣充足,但我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我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位心理咨詢師——蘇雨晴,我五年未見的前女友,此刻正以一種專業而疏離的姿態坐在我對面。
“只是些碎片化的夢境。”我避開她的目光,謹慎地回答,“沒什么特別的人物。”
“是嗎?”她嘴角微微上揚,拿起桌上的記錄本,“但你在預約表上寫的是’反復夢見同一個人,導致嚴重失眠’。”
我喉結滾動,手指不自覺地扣緊沙發扶手。當我三天前在網上隨機預約心理咨詢時,絕沒想到會是她來接診我的案例。更沒想到的是,她似乎對我的身份毫無反應,仿佛我們只是普通的醫生與患者關系。
“陳先生,”她翻開記錄本,語氣平淡如水,“要知道,心理咨詢的前提是坦誠。如果你不愿意分享真實的困擾,我無法提供有效的幫助。”
“我夢見一個人死了。”我終于說出口,觀察著她的表情,“一個女人。”
她的眼神絲毫未變,依然保持著那種專業的關切:“能描述一下這個夢嗎?具體的場景、你的感受?”
“很模糊,只記得有血,很多血。”我斟酌著詞句,“醒來后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罪惡感。”
她點點頭,手指在記錄本上輕輕敲擊:“這種夢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大約三個月前。”
“有什么特殊的觸發事件嗎?”
“沒有。”我撒謊道,心跳加速。
她忽然放下筆,直視我的眼睛:“陳先生,治療創傷性夢境需要找到根源。如果你不愿意分享,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其他方式。”
說著,她起身走到書架前,拿出一個小盒子。當她彎腰時,裙擺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畫面讓我心中一顫——五年前的她也是這樣,總愛穿著及膝裙,在我面前若隱若現地展示她修長的腿。
“催眠可能會有幫助。”她重新坐下,翹起腿,“它能幫你直面潛意識中的恐懼源頭。”
“不,不需要催眠。”我急忙拒絕,恐懼感頓時涌上心頭。如果在催眠狀態下,那些我極力隱藏的記憶被挖掘出來…
“你在害怕什么,陳先生?”她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抗拒,嘴角浮現一絲我無法解讀的微笑,“害怕夢中的場景是真實的?還是害怕…我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知道我是誰嗎?她記得我們的過去嗎?這一切是巧合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時間到了。”我看了看手表,起身準備離開。
“別著急。”她優雅地站起身,遞給我一張名片,“下周同一時間,希望你能更坦誠些。畢竟,夢境往往是潛意識的投射,而潛意識…很少說謊。”
接過名片的瞬間,我們的指尖輕輕相觸。她的手指冰涼,與記憶中的溫度截然不同。
“對了,”她在我轉身時忽然開口,“如果夢境再次出現,試著記住更多細節。特別是那個女人…的樣子。”
我推開診室的門,仿佛逃離一個危險的囚籠。走廊上寒意逼人,但我的后背卻已被冷汗浸透。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她的表情、她的話語、她翹腿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知道些什么?她在試探我嗎?
更可怕的是,為什么偏偏是她成了我的心理咨詢師?這世界上有無數心理醫生,為什么偏偏是她?
我走出心理診所大樓,寒風撲面而來。夜色已深,街燈在霧氣中顯得模糊而詭異。我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
“喂,我是陳明。”我的聲音低沉而急促,“我需要你的幫助…關于五年前的那件事。我想…她回來了。”
一周后的同一時間,我再次坐在蘇雨晴的咨詢室里。這次我做足了準備——查詢了她的履歷,聯系了共同認識的朋友,甚至調查了她最近五年的生活軌跡。
令人驚訝的是,她的人生軌跡看似完全合理:大學畢業后出國留學,獲得心理學博士學位,兩年前回國開設私人診所。沒有異常,沒有破綻,一切都像是一個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看起來你休息得不錯。”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發型比上次更為利落,“黑眼圈淡了很多。”
“是的,最近夢少了。”我故作輕松地說,同時注意到她桌上多了一個我不認識的相框,照片朝向她,我看不到內容。
“愿意分享上周我們談到的夢嗎?”她翻開記錄本,“關于那個…死去的女人。”
“我想先問一個問題。”我直視她的眼睛,“我們之前見過嗎?”
她的筆尖在紙上微微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書寫:“你覺得我們見過?”
“你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我試探道。
“這種感覺在心理學上稱為似曾相識,可能是你潛意識里將我與生活中的某個人聯系起來了。”她專業地解釋,眼神平靜如水,“也許是某個給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她在裝,她一定是在裝。五年前我們相愛至深,她怎么可能認不出我?
“讓我們回到你的夢境。”她輕輕翹起腿,裙擺滑落,露出膝蓋,“你說夢見一個女人死了。能詳細描述一下嗎?”
“我站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地上躺著一個女人,周圍都是血。”我謹慎地描述,觀察她的反應,“她的臉模糊不清,但她穿著一條紅裙子。”
蘇雨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在記錄本上寫著什么:“你在夢中是什么角色?旁觀者還是…參與者?”
“我不確定。”我低下頭,“我只記得有一把刀,我的手上也有血。”
“你覺得夢中的你殺了那個女人?”
“我不知道。”
“你希望她死嗎?”她突然問道,聲音依然平靜,但我感到一絲寒意。
“什么?”
“我是說,在夢中,你是否對那個女人有強烈的負面情緒?”她重新措辭,“憤怒、背叛感、憎恨之類的。”
我沉默不語。五年前那個雨夜,我確實充滿了憤怒和恨意。但那不過是普通的分手情緒,怎么可能導致這種夢境?
“陳先生,我覺得你的夢可能源于某種未解決的情感創傷。”她合上記錄本,“如果是前任關系造成的困擾,這很常見。你能告訴我你上一段感情的結束方式嗎?”
我的心跳加速。她是在試探我嗎?她明明知道我們的分手過程,為什么還要假裝不知情?
“普通的分手。”我輕描淡寫地說,“沒什么特別的。”
“真的嗎?”她歪頭,似笑非笑,“沒有爭吵?沒有背叛?沒有…暴力傾向?”
最后三個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指我心底最深的恐懼。我強忍住內心的震動,面色如常:“只是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有趣。”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么這個夢可能代表著其他潛意識的沖突。也許是工作壓力、家庭關系,或者是…”
她忽然停下,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一點窗簾。陽光斜射進來,在她身上鍍上一層金邊。這個剪影讓我想起五年前的另一個場景——她站在我們共同租住的公寓窗前,陽光灑在她的紅裙子上,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對了,你上周提到的失眠問題,有好轉嗎?”她轉身問道,陽光在她背后形成一種奇特的光暈。
“好一些了。”我點點頭,“不過我還是會在半夜驚醒,感覺…有人在注視我。”
“睡眠焦慮。”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我可以開一些助眠的藥物,但我更建議你嘗試冥想和呼吸練習。”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處方箋,開始寫藥名。我注意到她的左手腕內側有一個小小的疤痕,形狀像一道淺淺的弧線。那里過去沒有傷疤,我很確定,因為我曾無數次親吻過她的手腕。
“這些藥物只能短期使用。”她將處方遞給我,“長期依賴會產生耐藥性。”
接過處方時,我假裝不經意地問:“你的手腕怎么了?”
她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一個小意外,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看了看手表:“我們的時間快到了。在下次咨詢前,我希望你能嘗試記錄夢境日記。每天早晨醒來立即記錄你的夢,不要思考,直接寫下所有細節。”
“好的。”我起身,卻發現自己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她桌上的相框吸引。
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將相框轉向我:“想看看嗎?”
照片上是她和一個陌生男子的合影,兩人站在某個海灘上,笑容燦爛。男子摟著她的腰,親密無間。
“我的未婚夫。”她平靜地說,觀察著我的反應,“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我努力保持面無表情,但心底卻翻騰起一陣莫名的怒火。這怒火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五年過去了,我早該放下了,不是嗎?
“祝福你們。”我強迫自己微笑。
“謝謝。”她將相框轉回原位,“下周同一時間見,別忘了夢境日記。”
走出診所,我感到一陣眩暈。她要結婚了?和一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男人?這一切都太奇怪了。五年前那個充滿藝術氣息、向往自由的女孩,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冷靜專業的心理醫生,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
更重要的是,她為什么假裝不認識我?是因為那晚發生的事情太過可怕,以至于她選擇徹底忘記我的存在?還是…她在計劃著什么?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上周聯系的那個朋友的電話。
“林志,我需要更多關于蘇雨晴的信息。”我的聲音低沉,“特別是她的未婚夫…我要知道一切。”
掛斷電話,我站在寒風中,回想著剛才咨詢室里的每一個細節。她的眼神、她翹腿時的姿態、她談論夢境時的措辭…都透著一種我說不清的詭異感。
如果這是一場復仇游戲,那么她已經成功地將我拉入了棋局。而我,除了繼續下一步棋,別無選擇。
“夢里的女人是誰?”
這是我第三次咨詢的開場白。蘇雨晴今天穿了一條暗紅色的連衣裙,與我夢中那個女人的衣著驚人地相似。她的頭發松松地挽起,幾縷發絲垂落在頸側,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優雅而危險的氣息。
“我記不清她的臉。”我坐在沙發上,感到一絲不自在,“但她的聲音…很像你。”
這句話是個陷阱。如果她真的在裝作不認識我,這個暗示會讓她警覺;如果她真的不記得我,那么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治療線索。
“有趣。”她絲毫不為所動,“病人常常會將治療師的形象投射到夢中。這被稱為移情現象,是治療過程中很正常的心理機制。”
她的專業回應讓我懷疑自己的判斷。也許她真的不記得我?也許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片段?
“你帶夢境日記來了嗎?”她問道,伸出手。
我遞給她一個小本子。這是我精心準備的,里面記錄了一些虛構的夢境,混雜著真實的細節。我想通過這些內容觀察她的反應,試圖找出她的真實意圖。
她翻閱著日記,表情專注。當讀到某個片段時,她的眼神微微變化,幾乎不可察覺,但我捕捉到了。
“這個夢很有意思。”她指著其中一頁,“你夢見自己站在一座橋上,看著水中的倒影,卻發現倒影中的人拿著一把刀。你害怕得想逃跑,但雙腳卻無法移動。”
“是的,那個夢很真實。”我點頭,“我甚至能感覺到橋欄桿的冰涼觸感。”
“這座橋,它看起來像什么?”
“老舊的石橋,下面是一條緩緩流動的河。”我描述道,“橋的一端有一棵大樹,樹上掛著一個紅色的風鈴。”
她的筆尖停頓了一下,眼神閃爍。我知道她認出了那個地方——五年前我們經常約會的公園里有一座完全相同的橋,那個紅色風鈴是她親手掛上去的。
“這個場景對你來說有特殊意義嗎?”她問道,語氣依然平靜。
“不太確定,可能是某個去過的地方。”我故作思考狀,“你知道,夢境總是會拼湊我們記憶中的碎片。”
“是的,夢境有時會重現被遺忘的記憶。”她合上筆記本,直視我的眼睛,“陳先生,你相信命運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相信有些事情是注定要發生的嗎?無論我們如何逃避或掩飾,命運都會以某種方式將我們帶回原點。”
她的話語中隱含的暗示讓我心跳加速。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出對過去的認知,雖然依然模糊不清。
“我不確定。”我謹慎地回答,“你呢,蘇醫生?”
“我曾經不相信。”她嘴角浮現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但近來我開始思考,也許有些人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命運的安排,為了完成某種未完成的事情。”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我:“比如說,一段被強行中斷的關系,一個未能解決的沖突,或者…一個被掩埋的秘密。”
陽光透過窗簾,在她的紅裙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血跡般蔓延。這一幕與我夢中的場景驚人地重合,讓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蘇醫生,我覺得你好像在暗示什么。”我盡量保持聲音平穩,“你認為我的夢境與某個現實事件有關?”
她轉過身,陽光在她背后形成一道刺眼的輪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每個人都有秘密,陳先生。問題是,你準備好面對你的秘密了嗎?”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她知道多少?她到底記得多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強裝鎮定。
“沒關系。”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神情又恢復了專業的平靜,“理解需要時間。下周我們可以嘗試一些更深入的治療方法,比如自由聯想或冥想引導。”
她低頭看著記錄本,忽然問道:“你最近有沒有去過什么特別的地方?比如,公園、橋邊、或者…河畔?”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上周我確實去了那座橋,那個我們曾經約會無數次的地方。我想尋找一些線索,了解她為什么會突然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沒有,一直在忙工作。”我撒謊道。
“是嗎?”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真是遺憾。有時候,重返過去的場景,可以幫助我們解開潛意識的枷鎖。”
她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我:“這是一個心理練習的指南。如果你愿意,可以嘗試按照上面的步驟,重新探訪一些對你有特殊意義的地方,看看是否能觸發與夢境相關的記憶。”
我接過那張紙,上面詳細列出了一系列冥想和自我探索的步驟。但最令我不安的是紙的背面,有一個小小的手寫標記——一個紅色的風鈴圖案,與那座橋上的完全相同。
“怎么了?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她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異常。
“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將紙折好放入口袋,“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還有一件事。”她拿出一個小小的錄音筆,“為了更好地追蹤你的治療進展,我想記錄我們的對話。你介意嗎?”
這個請求看似合理,但我本能地感到警惕。她為什么突然需要錄音?是為了收集證據嗎?
“我不太喜歡被錄音。”我委婉地拒絕。
“沒關系,尊重患者的意愿是首要原則。”她輕松地將錄音筆放回抽屜,但眼中閃過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咨詢時間結束后,她送我到門口。就在我準備離開的那一刻,她忽然輕聲說:“陳先生,夢是潛意識的窗口,但有時候,它也可能是記憶的反映。如果你夢見的那個女人確實存在,如果那把刀確實曾經握在你手中…那么,也許是時候直面真相了。”
她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澆在我頭上。我轉身想要反駁,卻發現她已經關上了門,只留下我一人站在冰冷的走廊上,心跳如雷。
走出診所大樓,寒風刺骨,但我的額頭卻布滿冷汗。我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林志的電話。
“查到什么了嗎?”我急切地問。
“查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林志的聲音透著困惑,“蘇雨晴確實于兩年前回國,開設了心理診所。但奇怪的是,之前五年的留學經歷幾乎沒有具體記錄,只有一些模糊的信息。更奇怪的是,她的未婚夫似乎是半年前突然出現的,之前沒有任何交往記錄。”
“什么意思?”
“就像是…一個精心構建的身份。所有的細節看似合理,但深入調查就會發現很多空白點和矛盾之處。老實說,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全新的身份。”
“你是說她可能在偽裝?”我的聲音幾乎顫抖。
“我不確定。但有一點很明確——現在的蘇雨晴與五年前那個你認識的女孩,不僅僅是性格和生活變化那么簡單。這里面有更深層的問題。”
掛斷電話,我站在街頭,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果林志的猜測是對的,如果現在的蘇雨晴真的是一個精心構建的新身份,那么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五年前那個雨夜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的記憶為什么會如此模糊?那個反復出現在夢中的血腥場景,到底是純粹的噩夢,還是被壓抑的記憶?
我決定接受她的建議,重返那座橋。也許在那里,我能找到一些答案,理清這場詭異游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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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拍打著窗戶,我站在公寓的窗前,看著外面模糊的燈光,思緒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雨夜。記憶如同破碎的鏡子,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片段——爭吵聲、摔碎的玻璃杯、她穿著的紅裙子、手上溫熱的觸感…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公寓的沙發上,全身疲憊,頭痛欲裂。蘇雨晴已經離開,留下一張簡短的紙條:“我們不適合。忘了我吧。”
這是我們最后的交流。之后她的電話永遠無人接聽,社交媒體賬號全部注銷,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我曾試圖聯系她的朋友和家人,但得到的回應總是模糊不清,仿佛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什么。
幾個月后,我搬離了那座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隨著時間推移,那段記憶逐漸被日常瑣事掩埋,直到三個月前那個噩夢的出現。
手機震動打斷了我的回憶。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下午3點,老地方見。帶上你的夢境日記。——S”
S?蘇雨晴?這不可能,我們的下次預約是在三天后。而且她從不用私人號碼聯系病人。這是什么情況?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赴約。如果這真的是蘇雨晴發來的信息,那么這次見面可能會揭開一些謎團;如果不是,至少我可以確認有人在試圖干擾我們的咨詢關系。
第二天下午,我準時來到了那座公園的石橋上。冬日的公園幾乎空無一人,枯葉在寒風中打著旋,橋下的河水緩緩流動,映照著陰沉的天空。
那個紅色風鈴依然掛在橋頭的樹上,隨風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時間的低語。站在這里,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們在這里初遇,在這里告白,在這里無數次約會,也是在這里…我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你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身,看到蘇雨晴站在橋的另一端,依然穿著那條暗紅色的連衣裙,長發在風中飄動。她沒有穿外套,看起來不像是專門來赴約的樣子,更像是恰好路過這里。
“是你發的短信?”我警惕地問。
“什么短信?"她皺眉,似乎對我的問題感到困惑,"我只是碰巧經過這里,看到你站在橋上。"
她向我走來,高跟鞋在石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心中警鈴大作。
"真巧。"我的聲音因緊張而略顯干澀,"你住在這附近?"
"不遠。"她站定在距離我兩步的地方,目光落在那個紅色風鈴上,"這個風鈴很漂亮,掛了很久了吧?"
"看起來是的。"我謹慎地回答,同時觀察她的表情,尋找任何破綻。
風吹過,風鈴發出一串悅耳的聲音,蘇雨晴忽然閉上眼睛,仿佛在傾聽某種只有她能聽到的旋律。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眼神中多了一絲我熟悉的柔和。
"陳明,"她輕聲叫出我的名字,不再是那個疏離的"陳先生","我們能誠實地談談嗎?"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這是她第一次表明她記得我。
"所以你認識我。"我聲音發緊,"為什么要假裝不認識?這是什么游戲?"
"不是游戲。"她苦笑,"只是...專業要求。當我看到預約名單上你的名字時,我本該回避,但我...我想知道五年后的你過得怎么樣。"
"所以你接了我的案子,然后假裝不認識我?"我難以置信地問。
"我必須保持專業距離。"她解釋道,"醫患關系不允許私人情感介入。但我確實想幫助你解決那些噩夢...因為我知道它們的來源。"
"你知道?"我的聲音變得尖銳,"那你告訴我,五年前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我的記憶會有空白?為什么你會突然消失?"
她的表情變得復雜,目光閃爍著看向遠處:"我不確定你是否準備好面對真相。"
"我需要知道。"我堅定地說,"這些噩夢正在摧毀我的生活。"
蘇雨晴深吸一口氣,走到橋欄桿旁,俯視著下方流動的河水:"五年前那晚,我們確實吵架了。你喝了很多酒,情緒激動。我決定離開你,收拾行李時,你...變得非常暴力。"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與我模糊的記憶片段相符,但后來發生了什么?
"然后呢?"我緊張地追問。
"你拿起一把水果刀,威脅說如果我離開就傷害自己。"她的聲音變得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我試圖奪下刀,我們扭打在一起,然后..."
她停頓了一下,抬起左手,指向手腕上那道疤痕:"刀劃傷了我。"
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那個被我壓抑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蘇雨晴的手腕被劃開,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的裙子。她驚恐的眼神,我手中的刀,地上的血跡...一切都如此真實而可怕。
"我...我傷害了你?"我的聲音顫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
"是意外。"她輕聲說,"但那晚之后,我知道我必須離開。我們的關系已經變得有毒,對彼此都不健康。"
"但為什么完全消失?為什么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因為我害怕。"她直視我的眼睛,"害怕你會再次失控,也害怕自己無法拒絕你的挽留。干脆的分離是最好的選擇。"
我靠在橋欄桿上,感到一陣眩暈。她的解釋合理,但又感覺缺少了什么關鍵環節。那個反復出現在夢中的血腥場景,死去的女人,為什么會如此真實?
"那么,現在呢?"我艱難地問,"為什么接受我的心理咨詢?為什么要一步步引導我回憶起這些事情?"
"因為你需要面對它。"她平靜地說,"這些噩夢表明你的潛意識一直在努力處理那晚的創傷。只有直面真相,你才能真正解脫。"
風鈴再次發出清脆的聲響,蘇雨晴看了看手表:"我該走了。明天是我的咨詢日,還有很多案例需要準備。"
"等等!"我叫住她,"你桌上的照片,那個男人...你真的要結婚了嗎?"
她停下腳步,嘴角浮現一絲微妙的笑容:"生活總要繼續,不是嗎?五年了,我們都應該往前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感到一種奇怪的不真實感。她的解釋看似合理,但總有些微妙的違和感,就像一幅精心構建的拼圖,卻缺少了最關鍵的一塊。
回到公寓,我再次撥通了林志的電話。
"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件事。"我說,"蘇雨晴的未婚夫,我要知道關于他的一切。"
"已經在查了。"林志回答,"但有件事你應該知道。我找到了五年前的一則新聞,關于一起'家庭糾紛導致的意外傷害事件'。地址正是你和蘇雨晴當時住的公寓。"
我的心跳加速:"有具體內容嗎?"
"報道很簡短,沒有提及當事人姓名。但有個奇怪的細節——事發后警方曾短暫拘留了一名男子,但很快就因'證據不足'釋放了。"
這個信息讓我更加困惑。如果真如蘇雨晴所說,那只是一場意外,為什么會驚動警方?為什么會有人被拘留?
"林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出口,"你相信人會徹底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嗎?特別是...可怕的事情。"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創傷性記憶缺失是存在的。人們有時會封鎖那些過于痛苦或可怕的記憶,作為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我需要知道真相。"我堅定地說,"無論那有多可怕。"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窗前,凝視著夜色中的城市燈火。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真的只是意外傷害了蘇雨晴,還是...做了更可怕的事情?
那個夢中反復出現的血腥場景,是否是我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扭曲了真相,還是被刻意壓抑的記憶?
更重要的是,蘇雨晴現在接近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真心想幫助我,還是...另有所圖?
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拍打著玻璃,恍如五年前那個命運的夜晚。我知道,我必須找到真相,即使那意味著打開一個可能永遠無法關閉的潘多拉魔盒。
五年前的那個雨夜,我們的愛情走到了盡頭。
回想起來,這段關系的結束似乎早有預兆。我們認識于大學最后一年的文學社活動,她是文學社的明星,而我只是一個對文學有著濃厚興趣的理工科學生。最初的吸引力來自于我們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她感性、浪漫,充滿藝術氣息;我理性、務實,習慣于邏輯思考。
"互補的靈魂注定相吸。"她曾這樣描述我們的關系。
畢業后,我們一同留在這座城市。我在一家科技公司找到工作,而她則自由職業,寫作、翻譯,偶爾在文化機構做些兼職。我們租了一間小公寓,開始了同居生活。
那段時間充滿了甜蜜,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性格中的差異逐漸由互補變成了沖突的源頭。我希望穩定、規律的生活,而她渴望自由、即興的體驗;我關注現實和未來,她沉浸于情感和創作;我習慣計劃每一步,她則享受生活的不確定性。
沖突開始變得頻繁。起初只是小爭吵,后來演變成長時間的冷戰。我們都試圖改變對方,卻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長期相處。
那個雨夜前的一周,情況變得更糟。蘇雨晴收到了一個去國外駐地創作的機會,為期一年。她激動地告訴我這個消息,期待我能為她高興。但我卻感到一種被拋棄的恐懼——一年的分離可能意味著關系的終結。
"你總是這樣!"她指責我,"把你的不安全感強加給我,限制我的自由!"
"我只是希望我們能一起規劃未來!"我辯解道,"一年的分離不是小事,我們需要好好考慮這對關系的影響。"
爭吵持續了整整一周,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夜。
那天晚上,我加班回來,發現蘇雨晴正在收拾行李。她穿著那條我送給她的紅色連衣裙,頭也不抬地說:"我決定接受那個機會。如果你不能支持我,那么也許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
她的話像一把刀刺進我的心臟。我感到憤怒、背叛和絕望,一種控制不住的情緒在體內翻騰。我打開了一瓶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試圖麻痹自己的痛苦。
酒精模糊了我的記憶。我依稀記得我們大聲爭吵,我摔碎了一個玻璃杯,她哭泣的樣子,然后...一片空白。
第二天醒來時,公寓里空空如也,她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了,只留下那張簡短的紙條:"我們不適合。忘了我吧。"
我嘗試聯系她,但她的電話已經停機,社交賬號全部注銷。她的朋友們都說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決定離開這座城市。
最初的幾個月,我沉浸在自責和悔恨中。隨著時間推移,我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們的關系確實走到了盡頭,也許分開對雙方都是解脫。
我開始新的生活,換了工作,結交了新朋友,甚至有過幾段短暫的戀情。五年過去,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那段感情,直到三個月前那個夢的出現。
夢中的場景總是相似——昏暗的房間,地上的血跡,穿紅裙子的女人,我手中的刀。每次夢醒,我都會冷汗淋漓,心跳如雷,有種莫名的恐懼和罪惡感。
起初我以為只是普通的噩夢,但隨著夢境變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真實,我開始懷疑——這是否是我潛意識中對過去的某種投射?是否有什么被我刻意遺忘的記憶?
正是這些困擾促使我尋求心理咨詢的幫助,卻意外地遇見了蘇雨晴,那個我以為永遠不會再見的人。
現在,站在這個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蘇雨晴說那晚只是一場意外,我無意中傷害了她,但不夠嚴重。然而林志找到的新聞卻暗示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
更令人不安的是,為什么五年后她會突然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為什么要以心理咨詢師的身份接近我?為什么要引導我回憶那個夜晚?
我必須找到真相,不管它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上,我決定親自去警局查詢五年前的記錄。以我的身份,直接查詢可能會引起懷疑,所以我聯系了一位在警局工作的大學同學。
"你想查五年前的一起家庭糾紛案?"他在電話里問,"出什么事了?"
"一個朋友遇到了類似情況,想了解一下處理流程。"我編了個借口,"能幫我看看當時的基本情況嗎?不需要具體細節。"
"行吧,給我地址和大致時間。"
我提供了信息后,他很快回電:"找到了,但這不是普通的家庭糾紛案。"
"什么意思?"
"案件性質標記為'疑似故意傷害',但最終因證據不足撤案。受害人拒絕進一步追究,嫌疑人被釋放。"
我的心跳加速:"有沒有提到傷勢程度?"
"報告上說'輕微傷',主要是手腕劃傷和一些擦傷。"他頓了頓,"老實說,這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情侶吵架,不知道為什么會被定性為'疑似故意傷害'。"
這個信息與蘇雨晴的說法基本吻合,但還是有些細節讓我疑惑。如果只是意外造成的輕微傷,為什么警方會介入?為什么最初會被定性為"疑似故意傷害"?
帶著這些疑問,我走進了當天下午的咨詢室。蘇雨晴似乎已經在等我,桌上放著兩杯熱茶。
"昨天的偶遇之后,我想我們需要更坦誠地交流。"她開門見山,"你去查了案件記錄,對嗎?"
我驚訝于她的直覺:"你怎么知道?"
"直覺。"她微微一笑,"也是專業訓練的結果。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找到了一些信息,但還有疑惑。"
"警方的記錄顯示那晚被定性為'疑似故意傷害',而不是簡單的意外。"我直接說出我的發現,觀察她的反應。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是的,因為當時的情況看起來確實可疑。我手腕的傷口較深,公寓里一片狼藉,而你...醉得不省人事。鄰居聽到爭吵聲報了警,警方自然會往最壞的方向考慮。"
"但你告訴他們那只是意外?"
"是的。"她點頭,"因為那就是事實。你從未想要傷害我,只是酒精和情緒的雙重作用下失去了控制。我不想因為一時的意外毀了你的人生。"
她的解釋合理,但我仍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那為什么要完全消失?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聯系我?"
蘇雨晴嘆了口氣:"因為那晚之后,我意識到我們的關系已經無法挽回。與其痛苦地拖延,不如干脆利落地結束。我需要一個全新的開始,沒有過去的陰影。"
"所以你去國外留學,成為心理咨詢師?"
"是的。那晚的經歷讓我對人類心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特別是創傷和記憶的關系。"她微微一笑,"某種程度上,我們的分手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引導我走上了現在的道路。"
"那么,我們現在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本可以拒絕接受你的案例,但我沒有。也許是因為我想確認你過得如何,也許是職業道德讓我想幫助一個曾經重要的人擺脫夢魘。選擇相信哪種解釋,取決于你。"
我們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讓她的表情變得難以捉摸。
"那個夢...關于血和刀的夢,你認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最終問道。
"創傷后應激反應。"她專業地解釋,"你的潛意識可能將那晚的片段與恐懼和愧疚感結合,創造出一個夸張的場景,作為對那段記憶的象征性處理。"
"也就是說,我夢中看到的血腥場景只是我的潛意識對那晚意外的一種夸大?"
"很可能是。"她點頭,"人的記憶和潛意識遠比我們想象的復雜。"
我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尋找任何可能的破綻,但她的眼神坦然,語氣平靜,就像真的只是在進行一次普通的心理分析。
"如果..."我猶豫了一下,"如果我想徹底擺脫這些夢魘,你有什么建議?"
"面對它。"她堅定地說,"回到那個公寓,重溫那個場景,讓被壓抑的記憶浮出水面。只有直面過去,才能真正放下。"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嗎?"我突然問道,"也許有你在場,我能更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細節。"
她明顯猶豫了,這是今天第一次她的專業面具出現裂痕:"我不確定那是否符合治療倫理。"
"不是作為我的心理醫生,而是作為...當事人之一。"我誠懇地說,"只有我們兩個都在場,才能真正還原真相。"
蘇雨晴沉思片刻,最終點頭:"好吧。但我們需要設定明確的界限。這不是治療的一部分,而是一次...私人的了結。"
我們約定在周末前往那個舊公寓。盡管房子早已易主,但通過中介,我們獲得了短暫的參觀許可,理由是尋找五年前可能遺留的物品。
走出咨詢室,我感到一種奇怪的輕松和緊張并存的感覺。終于,五年的謎團即將揭曉。我將面對那個被刻意遺忘的夜晚,不管真相有多殘酷。
但同時,一個陰暗的念頭在我心底滋生——如果真相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我準備好了嗎?如果那晚我真的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我該如何面對?
周六的清晨,天空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與五年前那個命運之夜的天氣驚人地相似。我站在那棟公寓樓下,等待蘇雨晴的到來,心中忐忑不安。
"你來早了。"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身,看到她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風衣,頭發隨意地挽起,看起來與平日里那個優雅的心理醫生判若兩人。
"緊張?"她注意到我不停敲擊大腿的手指。
"有點。"我承認,"不知道會喚起什么樣的記憶。"
她微微點頭:"這很正常。面對創傷記憶總是令人不安。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保持呼吸,保持當下的感知。"
她的專業建議讓我稍微放松了一些。我們一同走進電梯,按下了曾經熟悉的樓層。站在狹小的空間里,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與五年前她常用的那款不同,但同樣令人心安。
當前房主正在外地,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員已經在門口等候。她簡單介紹了情況,遞給我們鑰匙,表示一小時后會回來鎖門。
"請便。"她禮貌地說,然后離開了。
蘇雨晴推開門,我們一同走進這個承載了太多記憶的空間。房子已經重新裝修過,家具和擺設都與我們當年居住時完全不同,但空間的基本布局依然如故。
"很難相信已經過去五年了。"她輕聲說,環顧四周。
我走向客廳中央,那是我夢中血跡出現的地方。現在那里鋪著一塊米色的地毯,溫馨而平靜,與夢境中的恐怖場景形成鮮明對比。
"那晚,我們在哪里爭吵的?"我問道,試圖喚起記憶。
"廚房。"她指向房間一側,"你剛回來,我正在收拾行李。你去廚房拿酒,我跟過去,然后我們開始爭執。"
我走向廚房,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席卷而來。閃回的片段在我腦海中浮現——酒瓶,玻璃杯碎裂的聲音,她哭泣的樣子。
"然后呢?"我追問,感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
"你喝了很多酒,情緒激動。"她跟在我身后,聲音平靜,"我告訴你我決定接受那個國外的機會,需要一段時間獨處。你...變得非常憤怒,指責我背叛了這段感情。"
我閉上眼睛,試圖捕捉那些模糊的記憶片段。我確實記得自己的憤怒,記得那種被拋棄的痛苦,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依然一片空白。
"刀在哪里?"我突然問道。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指向廚房的角落:"那里有個刀架。你拿起了一把小水果刀,說如果我離開就傷害自己。"
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我握著刀,但不是對準自己,而是...我搖搖頭,驅散這個可怕的想法。
"我真的威脅要自殘?"我難以置信地問。
"是的。"她肯定地點頭,"我試圖奪下刀,我們扭打在一起,然后刀劃傷了我的手腕。"
她卷起左手袖子,露出那道疤痕。在自然光下,我能更清楚地看到它的形狀——一道弧形的淺痕,已經變得很淡,但依然可見。
"為什么是弧形的?"我不自覺地問出口,"如果是意外劃傷,應該是直線或不規則形狀才對。"
蘇雨晴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掙扎的動作導致刀刃旋轉。記憶有時會扭曲細節,你不應該過度解讀每個小特征。"
她的解釋合理,但不知為何,我感到一絲違和感。我繼續在公寓里漫步,來到臥室門口。這個房間在夢中從未出現過,但現在站在這里,我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
"我們那晚在臥室里爭吵了嗎?"我問道。
"沒有。"她快速回答,"整個事件都發生在客廳和廚房。"
我推開臥室的門,房間里擺設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墻上掛著現任房主的一些照片,看起來是一對年輕夫婦。
突然,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蘇雨晴躺在床上,紅裙子散開如血,她的眼睛...
"我們需要走了。"蘇雨晴突然說,打斷了我的思緒,"這里沒有什么能幫助你的。過去就是過去,有些記憶或許永遠不會完全清晰。"
她的急切讓我感到疑惑。之前她一直鼓勵我面對記憶,為何現在卻如此迫切地想要離開?
"再等一下。"我走向臥室的衣柜,不知為何被一種直覺驅使,"我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能觸發記憶的東西。"
"那里什么都沒有。"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緊張,"現任房主已經換掉了所有家具。"
我拉開衣柜門,里面確實只有一些陌生的衣物。但當我的目光落在衣柜底部時,一個細節引起了我的注意——地板上有一小塊顏色不同的木板,看起來像是被更換過。
"為什么這塊地板不一樣?"我彎腰仔細查看。
"誰知道呢,也許房主修繕過。"蘇雨晴走到門口,"我們真的該走了,中介很快就會回來。"
我用手指輕輕敲擊那塊木板,發現它的聲音與周圍不同,似乎下面是空的。一種難以名狀的沖動驅使我用力按壓木板邊緣,它竟然松動了,可以撬起來。
"你在做什么?"蘇雨晴的聲音變得尖銳,"這是別人的房子,你不能擅自破壞!"
我沒有理會她的警告,將木板完全撬起。下面有一個小空間,里面塞著一個密封的塑料袋。我的心跳加速,手微微發抖地拿出了那個袋子。
"住手!"蘇雨晴幾乎是吼叫著沖過來,"那不是你的東西!"
但為時已晚,我已經打開了袋子。里面是一塊沾滿暗褐色污漬的布料,看起來像是從一件衣物上剪下來的一小片。當我展開它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那是一塊紅色的布料,與蘇雨晴那晚穿的那條紅裙子顏色完全相同,上面的污漬無疑是干涸的血跡。
"這是什么?"我聲音顫抖,抬頭看向蘇雨晴。
她站在那里,臉色蒼白,眼中閃爍著我無法解讀的情緒:"我不知道。也許是前房主的東西。"
"別再說謊了!"我突然感到一陣憤怒,"這明顯是你那條紅裙子的一部分!為什么會藏在這里?為什么上面有血?"
蘇雨晴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做某種重大決定:"放下它,陳明。有些真相不值得追尋。"
"我需要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堅持道,緊握著那塊布料,"為什么我會不斷夢見血和死亡?為什么你要假裝不認識我?為什么要引導我回憶,卻又在關鍵時刻阻止我?"
她的表情變得復雜,眼中充滿了矛盾和掙扎。終于,她似乎做出了決定。
"好吧。"她輕聲說,"也許是時候了。跟我來。"
她轉身走向客廳,我跟在她身后,心跳如鼓。她在客廳中央站定,那正是我夢中血跡出現的位置。
"五年前那晚,事情的發展與我告訴你的不完全相同。"她開始說,聲音異常平靜,"我們確實爭吵了,你確實喝醉了,但后來發生的事情..."
她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你確實拿起了刀,但不是威脅自殘,而是...威脅我。你說如果我敢離開,就讓我永遠離不開。"
一陣寒意順著我的脊背蔓延。這與我的夢境開始重合,但我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會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然后呢?"我艱難地問道。
"我害怕極了,試圖逃跑。你追上我,我們在客廳扭打。"她的聲音變得機械,仿佛在敘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刀劃傷了我的手腕,但那只是開始。你完全失控了,陳明。你把刀刺進了我的腹部。"
我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墻壁才能站穩。記憶的碎片開始在腦海中重組——她倒在地上,紅裙子上的血跡越來越大,她痛苦的表情,我手中的刀...
"不可能..."我搖頭,拒絕接受這個可怕的真相,"如果我真的刺傷了你,你怎么可能還活著?為什么沒有報警?為什么沒有人知道?"
"因為我死了。"她平靜地說,眼神空洞,"就在這個客廳,就在你的手中。"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這不可能..."我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就站在我面前..."
"是嗎?"她歪頭,臉上浮現一絲悲傷的微笑,"你確定你看到的是真實的我,而不是你愧疚心理創造出來的幻象?"
我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晚的爭吵,她試圖逃跑,我追上她,刀刺入她身體的感覺,她倒在地上,血液慢慢浸透紅裙,她的眼神從驚恐變為空洞...
然后是更多的片段——我驚慌失措地清理現場,用剪刀剪下沾血最多的那塊裙子,藏在地板下,把她的身體...
"不!"我捂住耳朵,無法承受這些可怕的記憶,"這不是真的!你就在這里!你是真實的!"
蘇雨晴的表情變得無比悲傷:"陳明,你需要面對現實。那個在診所接待你的不是我,那只是另一個心理醫生。你的潛意識把她轉化成了我的樣子,因為你無法承受罪惡感。"
"不可能!"我幾乎是在吼叫,"林志查到了你的信息!你有一個未婚夫!你的診所是真實存在的!"
"你確定那些調查結果是真實的嗎?"她輕聲問,"還是你潛意識創造的證據,用來支持你的幻想?"
我搖晃著后退,撞到了墻壁。她的話語在我腦海中回蕩,與那些可怕的記憶片段交織在一起。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不得不彎腰干嘔。
"那個心理醫生確實存在。"蘇雨晴繼續說,聲音溫柔卻殘忍,"但她不是我。你去看她是因為噩夢困擾,但你的潛意識將她轉化成了我的形象,創造了一個完整的幻覺,讓你能夠面對那個被壓抑的真相。"
"如果這是真的..."我顫抖著問,"如果我真的...殺了你,那么我為什么沒有被逮捕?為什么沒有人知道?"
"因為你隱藏得很好。"她悲傷地說,"你清理了現場,處理了...我的遺體。你告訴所有人我離開了城市,出國留學去了。沒有人懷疑,因為我們之前確實經常爭吵,我確實有出國的計劃。"
這個解釋太過合理,與我剛剛涌現的記憶片段完美吻合。恐懼和絕望淹沒了我,我跪倒在地,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那么這一切...咨詢,談話,橋上的相遇,今天的參觀...都是我的幻覺?"
"是的。"她點頭,"你的潛意識創造了這一切,作為一種面對真相的方式。你無法直接接受自己犯下的罪行,所以創造了一個我仍然活著的幻象,讓自己能夠逐步接近那個被壓抑的記憶。"
我痛苦地抱住頭,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但內心深處,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那些噩夢,那些模糊的記憶片段,那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一切都有了解釋。
"我是個...殺人犯?"我喃喃自語,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
"那是五年前一個憤怒失控的夜晚。"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你不是有意的,陳明。是酒精和情緒控制了你。"
"但這改變不了事實!"我痛苦地喊道,"我殺了你!我奪走了你的生命!我毀了一切!"
"是的。"她承認,"但現在,你需要決定接下來要做什么。"
我抬頭看她,發現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我該怎么辦?"我絕望地問。
"兩個選擇。"她的聲音遠遠近近,"繼續生活在這個幻想中,假裝一切都沒發生。或者..."
"或者什么?"
"面對真相,承擔責任。"她的身影越來越淡,"無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希望你能找到平靜,陳明。即使在死亡中,我也從未真正恨過你。"
隨著這最后一句話,她的身影完全消散,房間里只剩下我一人,跪在地上,手中緊握著那塊沾血的紅色布料。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跪了多久,直到中介的敲門聲將我拉回現實。我迅速擦干眼淚,將那塊布料重新藏好,試圖恢復正常的樣子。
"時間到了。"中介探頭進來,"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
"沒有。"我聲音嘶啞,"不過沒關系,謝謝你的幫助。"
走出公寓樓,冬日的寒風刺骨,但我幾乎感覺不到冷。我的內心已經死去,只剩下無盡的痛苦和自責。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該去哪里,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我殺了一個人,我殺了我深愛的女人,然后在自欺欺人中度過了五年。這個真相太過沉重,幾乎要壓垮我的理智。
不知不覺中,我來到了那座石橋上。紅色風鈴依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訴說一個永遠無法原諒的故事。
我掏出手機,看到林志發來的幾條消息:"查到一些關于蘇雨晴的奇怪信息。她的社交賬號和聯系方式五年前就全部注銷,之后再無任何記錄。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曾經出國留學或獲得心理學學位。最奇怪的是,你說的那個診所確實存在,但主治醫生是一位姓李的女性,從未有姓蘇的醫生在那里工作過。"
最后一條消息是:"你還好嗎?需要見面談談嗎?我有點擔心你。"
我關掉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現在,我需要做出選擇——是繼續逃避,還是直面真相?
夜幕降臨,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遠處的石橋被月光籠罩。風鈴的聲音隨風飄來,仿佛蘇雨晴的低語。
一切都清晰了。那些噩夢不是夢,而是被壓抑的記憶;那個"心理醫生"不是蘇雨晴,而是我潛意識投射的幻象;那些咨詢和對話都是我內心的掙扎,試圖讓自己逐步接受那個可怕的真相。
我想起那個陌生心理醫生的臉——她確實與蘇雨晴有幾分相似,但絕不是同一個人。是我的大腦將她轉化成了蘇雨晴的樣子,創造了一個完整的幻覺世界,讓我能夠在"安全"的環境中面對過去。
我撥通了林志的電話。
"你終于回電了。"他松了口氣,"我很擔心你。那些信息有些奇怪,我想我們需要當面談談。"
"不用了。"我平靜地說,"我已經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
"五年前,我殺了蘇雨晴。"我直接說出這個可怕的事實,"那不是意外,而是一場激情殺人。我喝醉了,失控了,用刀刺傷了她。然后我處理了現場,隱藏了證據,對所有人撒謊說她出國了。"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然后是林志震驚的聲音:"你在開玩笑吧?這不可能!"
"這就是真相。"我苦笑,"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直到那些噩夢開始困擾我。我去看心理醫生尋求幫助,但我的潛意識把那位醫生轉化成了蘇雨晴的樣子,創造了一個讓我能夠逐步接受真相的幻象。"
"陳明,你需要冷靜下來。"林志的聲音變得嚴肅,"也許你應該去醫院做個檢查,你可能是壓力太大出現了妄想。"
"我沒有妄想。"我平靜地說,"今天我在舊公寓找到了證據——一塊當年從她裙子上剪下來的沾血布料。我記起了一切,林志。我記得刀刺入她身體的感覺,記得她倒在血泊中的樣子,記得我是如何處理現場和...她的遺體的。"
"天啊..."林志似乎終于意識到我是認真的,"你打算怎么辦?"
"做正確的事。"我回答,"我已經逃避了五年,是時候承擔責任了。"
掛斷電話,我起身走向警局的方向。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但內心卻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無論等待我的是什么——審判、監禁甚至更糟——至少我不再生活在謊言中。
走到警局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走上那條不歸路。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陳明?"
我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緩轉身,看到一個女人站在街燈下,表情困惑。
那是蘇雨晴。
不,我告訴自己,那不是她。那只是另一個相似的女人,或者是我的幻覺再次發作。
"真的是你。"她走近,眼中充滿驚訝,"好久不見。"
我后退一步,搖頭否認這個不可能的現實:"你不是真的。你死了。我...我殺了你。"
她的表情從驚訝變成困惑:"什么?你在說什么?"
"五年前那個雨夜,我們爭吵,我喝醉了,用刀刺傷了你。"我語無倫次地說,"你死在了我們的公寓里,我處理了一切,然后告訴所有人你出國了。"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但眼神中更多的是關切而非恐懼:"陳明,你還好嗎?你看起來需要幫助。"
"別裝了!"我幾乎是在吼叫,"你只是我的幻覺!真正的蘇雨晴已經死了!"
"我沒有死。"她堅定地說,伸出手想要觸碰我,"我就在這里,活生生的。"
我躲開她的手,感到一陣眩暈。這不可能是真的。我明明記得一切——刀,血,她的死亡。那些不可能是虛構的記憶。
"如果你還活著,"我喘著氣問,"那這五年你去哪了?為什么從不聯系?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我確實出國了。"她解釋道,聲音溫和,"那晚之后,我意識到我們的關系已經無法挽回。我刪除了所有社交賬號,換了手機號,想要徹底切斷與過去的聯系。我需要一個全新的開始。"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困惑不已。
"我們爭吵了,你喝醉了,情緒激動。"她回憶道,眼神中帶著往事的陰影,"你確實拿了刀,但只是劃傷了我的手腕,而且那是在我試圖奪刀時發生的意外。"
她卷起袖子,露出那道弧形的疤痕——與我在"咨詢"中看到的完全相同。
"但我記得...更多的血,你倒在地上..."我搖頭,無法理解這一切。
"沒有那些事。"她堅定地說,"你喝醉后昏睡在沙發上,我包扎了傷口,收拾行李離開了。第二天我直接去了機場,飛往國外。"
我的世界開始崩塌。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么這五年來我一直被虛構的記憶和噩夢折磨,甚至創造出了一個完整的幻想世界來"治療"自己。
"但那塊布...公寓地板下的那塊沾血的紅布..."
"什么紅布?"她困惑地問,"陳明,我真的很擔心你。你需要專業的幫助。"
我跌坐在警局門口的臺階上,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混亂。到底哪個是真相?她的存在是真實的,還是我潛意識創造的另一個幻象,用來逃避罪惡感?
"如果你是真的,"我艱難地問,"為什么現在突然出現?為什么是在警局門口?"
"我昨天剛回國。"她解釋道,在我身邊坐下,"今晚去朋友家聚會,恰好路過這里,看到了你。至于為什么是警局門口...這只是巧合。"
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
"我去見過心理醫生。"我慢慢說,"她...長得很像你,我以為那就是你。我們談論了那晚的事情,她引導我回憶,然后今天,我在舊公寓里找到了證據,她告訴我真相是我殺了你..."
"陳明,聽我說。"她握住我的手,溫暖而真實,"我不知道你見的是誰,但那不是我。我這五年一直在國外,直到昨天才回來。你需要專業的幫助,你可能經歷了某種創傷后應激障礙或者幻覺。"
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的關切和真誠不像是偽裝。但我的記憶——那些血腥的畫面,那塊紅布,那個"咨詢"中的一切——又如此真實。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了。"我喃喃自語。
"相信你的眼睛。"她輕聲說,"我就在這里,活生生的。我們可以一起找專業人士幫助你解開這個心結。"
就在這時,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從警局走出來,看到我們坐在臺階上。
"有什么問題嗎?"他問道。
我抬頭看著他,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警官,五年前這個地區有沒有發生過一起女性死亡或失蹤的案件?具體是在東城區的橡樹公寓。"
警察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搖頭:"據我所知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查一下記錄。"
他回到警局,幾分鐘后帶著一臺平板電腦出來:"查過了,過去五年那個地址沒有任何命案或失蹤人口報告。"
這個確認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我。如果警方沒有任何記錄,如果蘇雨晴確實活著站在我面前,那么那些血腥的記憶和"咨詢"中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謝謝您。"蘇雨晴對警察說,然后轉向我,"現在你相信了嗎?"
我點點頭,感到一種奇怪的解脫和困惑混雜的情緒。如果我沒有殺人,那這些年來折磨我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我會創造出如此可怕的虛構記憶?
"我需要幫助。"我最終承認,聲音中帶著疲憊和認輸。
"我知道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她輕聲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見她,解開這個謎團。"
我跟著蘇雨晴離開警局,內心充滿了疑問。真相是什么?我的記憶還是她的存在?那個"咨詢"中的一切是我的幻想,還是某種更復雜的心理機制?那塊紅布是真實存在的證據,還是我潛意識創造的假象?
也許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哪個是真相,我都需要面對它,接受它,然后向前走。不管是贖罪還是治療,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一個月后,我坐在真正的心理咨詢室里,面對著一位中年女性心理醫生——李醫生。在她的幫助下,我漸漸理清了那些混亂的記憶和幻想。
"創傷性應激障礙加上酒精引發的記憶空白,再加上長期的內疚和焦慮,導致你的大腦創造了一個替代性現實。"她解釋道,"在那個現實中,你將一場普通的爭吵和意外傷害升級為一場謀殺,可能是因為你潛意識里無法原諒自己傷害了深愛的人,即使那只是意外。"
"但那些咨詢經歷呢?那個'蘇雨晴'心理醫生?"
"投射和幻想。"她溫和地說,"你確實去看了心理醫生——我的同事張醫生。但你的潛意識將她轉化成了蘇雨晴的形象,創造了一個安全的環境,讓你能夠逐步面對那些被壓抑的恐懼和內疚。"
"那塊紅布呢?我明明在公寓地板下找到了它。"
"根據你和蘇雨晴的回憶,那晚她的手腕確實流了血,衣服上可能沾到了。"李醫生思考道,"也許當時你在醉酒狀態下確實剪下了那塊布并藏了起來,作為對那晚的某種病態紀念。或者,更可能的是,那只是你幻想的一部分,一個你創造出來支持你'殺人'敘事的證據。"
我點點頭,盡管仍有疑惑,但這個解釋至少讓我能夠理解自己經歷的一切。
"重要的是,"李醫生繼續說,"無論那晚真實發生了什么,你都需要接受它,原諒自己,然后向前看。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選擇如何面對未來。"
走出咨詢室,蘇雨晴正在等我。這一個月來,她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幫助我面對這場精神危機。我們沒有重新開始戀愛關系——五年的時光和經歷已經讓我們變成了不同的人——但我們正在重建一種新的連接,基于理解和包容。
"感覺怎么樣?"她問道,遞給我一杯咖啡。
"好多了。"我微笑,"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也不容易。"
"我欠你的。"她輕聲說,"那晚之后我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逃避。我從未考慮過我的突然消失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
"我們都有錯。"我坦誠道,"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都在試圖彌補。"
我們漫步在冬日的陽光下,來到那座熟悉的石橋。紅色風鈴依然在那里,隨風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停下腳步,看著河水流淌,"如果你沒有死,如果那晚只是一場普通的爭吵和意外,為什么我會創造出如此可怕的'記憶'?為什么我的潛意識要讓我相信自己是個殺人犯?"
蘇雨晴沉思片刻,然后說:"也許是一種自我懲罰。你無法原諒自己傷害了我,即使那只是意外。或者,也許是因為在那一刻,你確實有過傷害我的沖動,即使你沒有付諸行動。"
我想起那晚模糊的記憶——憤怒,背叛感,酒精帶來的沖動。也許她說得對,也許在那個最黑暗的瞬間,我的確有過不可告人的念頭,而這個念頭在之后的五年里轉化為了一場精神上的自我折磨。
"無論如何,"她溫柔地說,"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都在這里,活著,健康,并且正在學著面對過去。"
我點點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那些噩夢已經停止,那個"咨詢"中的幻象蘇雨晴也不再出現。現實和幻想的界限變得清晰,讓我能夠真正開始治愈的旅程。
"人類的心理真是復雜。"我感嘆道,"一個簡單的誤會,加上酒精和情緒,竟然能創造出如此復雜的幻想世界。"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需要互相理解和寬恕。"她微笑,"我們永遠無法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但我們可以選擇相信和支持。"
風鈴再次發出聲響,仿佛是命運的低語。五年前,在這座橋上,我們曾經許下永不分離的承諾;五年后,在同樣的地方,我們學會了以一種全新的方式理解對方。
"你還會做那個夢嗎?"蘇雨晴突然問道,"夢見我死去的那個?"
"不會了。"我誠實地回答,"現在我夢見的是真實的你,活著的你。"
她微笑,陽光在她臉上投下溫暖的光芒:"那就好。"
我們繼續沿著河邊散步,談論著未來的計劃。蘇雨晴決定留在國內,開一家自己的文化工作室;我則打算換一份工作,也許嘗試一些更有創意的職業。我們都在尋找自己的道路,雖然不一定是一起,但至少不再被過去的陰影束縛。
當心理咨詢師翹著腿問你"最近夢里是誰"時,她或許不只是在進行例行提問,而是在打開通往你潛意識深處的大門。有時候,夢境中的人物并非隨機出現,而是你內心最深處恐懼、渴望或愧疚的投射。
而當那個夢中人物與咨詢師重合,當幻想與現實的界限變得模糊,當過去的陰影籠罩當下的判斷,你是選擇逃避真相,還是勇敢面對?
這五年來,我一直生活在自己構建的幻境中,用虛構的罪行懲罰自己,僅僅因為我無法承受傷害所愛之人的事實,即使那只是一個意外。而當真相浮出水面,當幻境與現實的界限被打破,我才明白最大的牢籠從來不是外界的審判,而是我們對自己的苛責。
"有時候原諒自己比原諒他人更難。"李醫生在最后一次咨詢中對我說,"但也更重要。"
如今,當我站在那座橋上,看著風鈴隨風搖曳,我終于能夠接受那個不完美的自己——一個會犯錯、會失控、會傷害所愛之人的凡人。我不再是夢中的殺人犯,也不再是完美無缺的愛人,而只是一個普通人,帶著所有的缺陷和可能性。
蘇雨晴輕輕握住我的手,然后又松開。這個短暫的觸碰不是愛情的重燃,而是一種和解的象征,是對過去的告別,也是對未來的祝福。
"我得走了。"她看了看手表,"下周工作室開業,還有很多準備工作。"
"需要幫忙嗎?"我問,雖然知道答案。
"不用了,我有團隊。"她微笑,"但你可以來參加開業儀式。"
"我會的。"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沒有感到失落,只有一種平靜的接受。五年前的那段感情已經結束,不管是以何種方式。重要的是,我們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學會了帶著過去的傷痕繼續前行。
人生中有些關系注定短暫,有些誤會永遠無法完全澄清,有些傷害無法被時間抹去。但這不意味著我們要被它們定義,更不意味著我們必須背負永恒的愧疚和自責。
最近的夢里,我不再夢見血和死亡,而是夢見那個紅色風鈴,在陽光下閃爍著生命的光芒。夢醒時,我知道那不是回憶,而是希望;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當心理咨詢師再次翹著腿問我"最近夢里是誰"時,我微笑著回答:"我自己。一個已經學會原諒自己的我。"
她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那么,我想我們的療程已經完成了。"
走出診所,冬日的陽光灑在我的肩上,溫暖而不刺眼。一陣微風吹過,遠處仿佛傳來風鈴的聲響,清脆而悠遠,像是一個溫柔的告別,也是一個嶄新的問候。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噩夢的建筑師,也是自己救贖的唯一希望。當我們有勇氣直面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愧疚,當我們學會在真相與幻想的迷宮中找到出路,我們才能真正獲得內心的平靜。
而這,或許就是所有心理咨詢的終極目標——不是忘記過去,而是與之和解;不是否認傷痛,而是接納它們成為我們的一部分;不是尋找完美的結局,而是勇敢地開始新的旅程。
在夢與現實的交界處,在記憶與想象的縫隙中,我們找到了自己。這或許就是最真實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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