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我有三個兒子”,面對國民黨士兵的刺刀,農婦成劉氏咬緊牙關指向游擊隊員的方向,卻在下一秒聽見親生骨肉的哭喊:“媽,我在這兒!”
刺刀寒光閃過,血泊中的青年再未站起,而她挽著三個“兒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刑場。
1947年3月7日凌晨,江蘇淮安成灣村籠罩在薄霧中。國民黨四十八師陶富錢部借著夜色突襲,兩挺重機槍封鎖村口通道,子彈如暴雨般傾瀉。來不及撤退的游擊隊員與村民被圍困在火網中。當敵人久攻不下縱火燒村時,烈焰吞噬茅屋,濃煙遮蔽了最后的逃生希望。
“推我家后墻,從河里走!”
農婦成劉氏嘶喊著舉起鐵鍬沖向自家土屋。她不顧眾人勸阻,瘋狂鏟挖著糊滿黃泥的土墻。火舌已舔上房梁,木架在高溫中發出爆裂聲。眼見指揮員仍在猶豫,她猛地掄起鋤頭砸向門栓:“房子沒了能再蓋,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土墻轟然倒塌的瞬間,渾濁的河水涌進屋內。重傷的徐步樓率先躍入急流,用身體擋住漂浮的斷木,嘶吼著讓鄉親們踩著他的肩膀渡河。成劉氏把最后一個孩子托上戰士的背脊時,火浪已吞沒了她的灶臺——那里還溫著給兒子留的麥餅。
當晨曦刺破硝煙,未及撤離的百姓被驅趕到打谷場。成劉氏與兒子劉書京在混亂中失散,她焦急地掃視人群,卻先撞見了區委領導王力先被刺刀捅穿的慘狀。國民黨軍官獰笑著宣布:“認親的領人走,藏游擊隊的——格殺勿論!”
“兒啊,回家”,她突然撲向東側,顫抖的手抓住渾身是血的區隊長孫殿正。緊接著又拽起中隊長韓如海:“你倆愣著干啥?跟娘走!”士兵用槍托抵住她胸口:“老太婆,這倆都是你兒子?”成劉氏昂頭直視對方:“三個!我有三個兒子!”
當她瞥見聯防隊員戴洪元絕望的眼神時,腳步再次停住。這個曾幫她挑水的年輕人左肩正汩汩冒血。“老四!你傷著沒?”她一把攬過戴洪元。就在此刻,人群里爆出哭喊:“媽!我才是您兒子啊!”——真正的劉書京從麥垛后探出了頭。
刺刀瞬間抵住青年咽喉。“你不是說只有3個兒子嗎?”軍官的咆哮聲中,成劉氏眼前閃過兒子襁褓時的笑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不是俺兒。”槍聲炸響時,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混著淚水吞進喉嚨。
在蘇北的寒冬里,普通農家的生存本就艱難。成劉氏的丈夫早逝,孤兒寡母守著兩畝薄田,收的糧食總不夠吃。當游擊隊員駐扎到成灣村,這些和兒子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常幫她把水缸挑滿,教劉書京認字。她總把省下的麥麩餅塞進戰士口袋:“半大小子,餓不得呀。”
這種魚水之情在戰火中淬煉成更深的羈絆。宿遷沭陽的徐正球夫婦將地下黨張榮藏進被窩,鍋灰摻水偽裝湯藥。當還鄉團掀被查驗時,老婦突然跪地哭求:“求老爺們救救我兒,他得的是傷寒啊!”嚇得敵人落荒而逃。
湖北黃安的陳錫聯母親,兒子18歲那年割斷腳腕麻繩投奔紅軍。她夜夜跪在織布機前禱告,一聽說有部隊經過就背著干糧追出十里,摔進山溝摔斷門牙,只為問一句“見過我兒嗎?”。這種超越血緣的親情,成為支撐革命火種不滅的根基。
當幸存的三個“兒子”將成劉氏兒子的遺體輕輕放入土坑時,白發被風吹散的老婦突然撲到墳前:“書京啊,娘對不起你...”孫殿正含淚捧起一抔黃土:“從今往后,您就是三個兒子的親娘!”
歷史沒有辜負這份犧牲。革命勝利后,成劉氏胸前戴著大紅花站在江蘇省擁軍模范代表大會主席臺上。她
粗糙的手撫摸著獎狀上凸起的五角星,仿佛觸摸著兒子溫熱的臉龐。
在山東孟良崮戰役紀念館的英烈墻上,在延安保育院保存的認親血書中,在渡江戰役老船工補丁摞補丁的帆布衣上,無數普通人的選擇如星火匯聚,終成燎原之勢。
2015年抗戰勝利紀念日前夕,江蘇淮安成灣村新立起一座石碑。95歲的孫殿正帶著兒孫跪在碑前:“書京兄弟,咱娘前年走了...當年要不是她,我們三個早成黃土了。”碑上青年笑容依舊,身旁鐫刻著母親最后的抉擇——“以三子易一子,非輕骨肉也,重家國也”。
當硝煙散盡,成劉氏每晚仍會點燃油燈,在窗臺擺四副碗筷。搖曳燈火中,四個年輕身影正穿過麥田向她奔來,喊聲穿透歲月:“娘!我們回家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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