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學我上班，每天起早貪黑，飯都顧不上吃。
他考試不見分，我上班不見錢，但我們都在堅持。
我在等他發光，他在等我發財。

作者：今綸

南方周末此前發了一篇報道，引起了很多人的熱議。它報道了山東某縣城中學的一些孩子，他們上廁所沒有自由，所以便秘比較嚴重，而且這個事情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個案。

早在2019年，上海市崇明區有一家醫院就做了一個篩查，對上海崇明區18歲以下的在讀中學生進行功能性便秘篩查與調查，結果發現13.9%的孩子都有便秘的癥狀。

為什么孩子們會便秘呢？講兩個細節大家就懂了。

第一個細節：孩子們的課間10分鐘被拆成了8+2，就是8分鐘可以活動，2分鐘是靜止的狀態，但是這個里面有一個問題，比如說山東的某縣城的中學有200個女生，課間只有8分鐘，女廁只有10個蹲位，有時候可能某一個蹲位還壞掉了用不了，很明顯蹲位是不夠的，有些孩子就不能夠去正常地上廁所。

這就是便秘的誘因之一。

但是這還沒完，因為這個學校的規定，早讀的時候和晚自習的時候是不能上廁所的，所以這個相對比較空的時間又不能上廁所。此外，學校規定住宿生在午休的時候，和晚上10:10熄燈之后上床睡覺的45分鐘之內，是不能下床隨意走動的，當然也包括不能上廁所。

所以孩子們要上廁所這個事情，只能又憋回去了。憋來憋去，有的孩子甚至夸張到一個月才上一次大號。有的孩子是周末回去可以上一次大號。

這就是目前一個很殘酷的情況。

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很多人在呼吁說，學校要解決問題如何如何，包括南方周末這篇文章。如果我們不做一個深入的探討，這篇文章熱鬧一下也就熱鬧一下，無非是有一些流量，有一些討論而已。

問題在哪？表面上來看似乎是學校在追求所謂的績優主義，就是要求大家成績都要好。那學校為什么要追求績優主義呢？因為上級對學校的老師和校長有要求。每年要有多少人上211、多少人上985、多少人上北大清華，要完成這個任務。

所以孩子們在寫作業的時候，稍微抬一下頭都會被扣分，隨意進出教室也會被扣分，說一下話也會被扣分……凡是正常人可能做的動作，除了學習之外都有可能被扣分。

那我想問，如果一個學生連上廁所的自由都沒有，讀書來干什么？

但是學校不管，我就要績優主義，這個學生是我這個生產鏈上的“產品”，出去的時候，我保證你有一定的分數就完事了。

所有人都在互相欺騙，你騙我、我騙你。我只管我這一段的“產品”是否合格，或者說我是否完成了上級交代的KPI。

大家去看一下小學，小學更離譜。本來到了初中高中大學，大家都在追求績優主義，但在小學的時候，分數明明出來了，就是不告訴大家，甚至連90分到99分之間有多少學生，占多大比例也不能公布，告訴大家了就算違規了。

但是到了初中升高中的時候，難道不需要中考嗎？難道不需要看分數嗎？但大家在小學的時候，連你自己考試錯題有哪些、多少分都不知道，這不是大家在互相欺騙嗎？

大家只管自己那一段的“產品”是否合格、是否合規，那么最后造成的結果是什么呢？就算你考上了985、211又怎么樣呢？大學生現在就業的情況不用我多說吧？

你問一下親朋好友，問一下高校的教師，問一下那些在人才市場工作的相關人員，就很清楚了，就算考上了985和211，找工作也是非常難的，可能比10年前、20年前要難上百倍。

為什么大家一定要追求績優主義，一定要去985、211？因為這個社會的標準過于單一。

如果是在一個多元化的社會里面，是不會這樣的。

過于單一是啥意思？就是只有你有了211、985這個牌子，才有可能進某些比較好的公司、進某些好的機構，或者去考公考編，甚至考公考編的時候很多崗位需要碩士學歷，雖然這只是一個高中生就可以干的活。

因此，所有的家長和學校，其實都是被這種制度設計所裹挾的，所有的家長和學校都希望孩子成績好的，可以做人上人。在制度分配上，因為你是人上人，所以你的醫療、教育、收入，都會比別人高出一大截。

而那些被分數淘汰掉的學生呢？他們的情況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告訴大家。

我家浴室的水龍頭出了問題，請了一個水電工來修，結果是要換水龍頭，各種材料是100多元，但是工人換這個水龍頭的費用，只要了30元。

我覺得太少了，但是他只要了30元，我就給他了。

為什么我們的藍領的收入會這么低呢？這個里面就有一個制度設計的問題。

比如說，我的一個朋友在海外，告訴我當地的快遞員有多拽，快遞員送貨敲門，就敲個五六下，如果你沒有開門，或者開門不及時，不能及時領取快遞，他就走了！下周再見！

我另一個好朋友在某發達國家，約人安裝寬帶，然后安裝人員慢悠悠地，一個多星期甚至兩個星期才來安裝，但是他的收入不低。

在德國，大家都知道德國的制造業好，有關部門也很推崇，說我們要學習德國，把很多孩子送到工廠里面去工作，但是你不能只學一半。

德國不但是制造業很厲害，而且有很多人愿意去制造業工作，愿意去當工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德國工人的福利好。

他不需要去追求學位房，也不需要去追求更多的東西，他的福利就跟白領差不多，如果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藍領工人，他的收入各方面甚至跟大學教授差不多。

所以學任何東西不能學一半，我們需要多元化的人才標準，多元化的財富以及資源的分配制度，資源里面包括了教育和醫療。

如果一個藍領工人成績不好，但技能很高，他的收入跟白領差不多，跟公務員差不多，大家會這么拼了命地去卷985和211嗎？不會的。

所以我們的努力目標，并不是禁止學校這么干，我們要在源頭上去調整這個分配制度，去調整這個單一化的人才挑選標準，變成多元化的人才挑選標準。只有多元化的挑選人才的標準，才能實現資源包括各種財富相對均衡的分布，才能讓孩子們不要這么卷。

現在南方周末發了一篇文章批評這個事，然后學校可能說放松一點，但是過一段時間可能又彈回來了。

我在網上看到一張照片，上面有一段話，讓我真的是很感慨：

他上學我上班，每天起早貪黑，飯都顧不上吃。

他考試不見分，我上班不見錢，但我們都在堅持。

我在等他發光，他在等我發財。

多么辛酸。

其實最后有可能是孩子沒有發光，然后你也沒有發財，但問題不在你和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