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
周蕓盯著手機銀行APP上顯示的余額,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三位數的存款,距離發工資還有整整十天,而冰箱里已經空空如也。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胸口的怒火,卻還是忍不住將手機重重摔在了沙發上。
“趙明!”她沖著浴室方向喊道,水聲戛然而止。
“怎么了?”丈夫擦著頭發走出來,水珠順著他略顯發福的腹部滑下。30歲出頭的年紀,卻已經有了中年人的體態,周蕓突然覺得這個同床共枕7年的男人如此陌生。
“這個月的生活費又見底了,你媽那邊什么時候能把錢轉過來?”周蕓努力控制著語氣,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趙明的表情立刻變得局促不安,他避開妻子的目光:“媽說最近家里有些開支,可能還要再等幾天...”
“等幾天?”周蕓的聲音陡然提高,“上個月你也這么說!自從結婚起你的工資就全交給你媽保管,我們自己的家倒像個要飯的!連買菜錢都要伸手向你媽要,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蕓蕓,你別這樣。”趙明走近想抱她,被周蕓一把推開,“媽養我不容易,現在我有能力了,孝敬她是應該的。再說錢放在她那里又不會少...”
“不會少?”周蕓冷笑一聲,“那為什么每次我們需要錢的時候都這么困難?你每個月一萬八的工資,七年了,錢都去哪了?”
趙明張口想辯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是媽。”
電話那頭傳來婆婆張鳳英急促的聲音,周蕓看到丈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后手機“啪”地掉在了地上。
“爸...爸腦溢血,送醫院了...”趙明聲音發抖,“媽說需要五萬塊手術費...”
周蕓大腦一片空白,隨即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來:“你媽不是管著錢嗎?讓她先拿出來啊!”
趙明撿起手機,顫抖著撥回去:“媽,您先把錢取出來交手術費...什么?”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什么叫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周蕓感覺一股熱血直沖頭頂,她奪過手機:“媽,我是周蕓。現在爸在醫院等著救命錢,您別開玩笑了,趕緊把錢拿出來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張鳳英帶著哭腔的聲音:“蕓蕓...錢...錢真的沒了...”
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刺得周蕓眼睛發痛。她和趙明趕到時,張鳳英正獨自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雙手緊握,指節發白。這個一向強勢的婆婆此刻看起來異常瘦小,花白的頭發凌亂地散著,眼角的皺紋里嵌著未干的淚痕。
“媽!到底怎么回事?”趙明沖上前,“錢呢?”
婆媳
張鳳英抬起頭,眼神閃爍,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周蕓站在一旁,胸口劇烈起伏,她從未見過婆婆這副模樣。
“我...我把錢都投在了一個理財項目上...”張鳳英終于開口,聲音細如蚊蠅,“對方承諾月息三分...開始幾個月確實拿到了利息...后來...后來人就找不到了...”
周蕓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墻壁才沒倒下:“所以您一直拿著趙明的工資去搞投資?我們家的錢全沒了?”
“不是全部...”張鳳英慌亂地搖頭,“我留了一些...但上個月你舅舅家孩子結婚,我隨了禮...現在卡里只剩兩千多了...”
“媽!”趙明突然大吼一聲,引來走廊上其他人的側目,“您怎么能這樣!那是我們全家的血汗錢啊!”
張鳳英的眼淚終于決堤:“我...我就是想多賺點...想著以后你們買房子用...我沒想到...”
周蕓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醫院收費處的催款電話。她機械地應付了幾句掛斷,然后轉向婆婆,聲音冷靜得可怕:“現在爸等著做手術,醫院催著交錢。媽,您說怎么辦?”
張鳳英低下頭,肩膀劇烈抖動:“我...我去借...”
“借?”周蕓冷笑,“您那些老姐妹能借出五萬塊?”
趙明突然蹲下來抓住母親的手:“媽,您老實告訴我,總共虧了多少?”
張鳳英的哭聲更大了:“連本帶利...80多萬...”
這個數字像一記重錘砸在周蕓胸口。七年積蓄,化為烏有。她想起自己舍不得買的新衣服,想起兒子眼巴巴看著別人家孩子玩的玩具,想起每次回娘家都要絞盡腦汁解釋為什么他們結婚多年還租房住...所有的犧牲,原來都喂了騙子。
“我去交錢。”周蕓突然說,轉身走向收費處。
“蕓蕓!”趙明追上來,“你哪來的錢?”
周蕓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我存的私房錢,本來打算等攢夠了給樂樂報個英語班的。”她停頓了一下,“現在先救命吧。”
趙明的眼眶紅了:“對不起...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周蕓打斷他,徑直走向收費處。交完錢回來,她看到趙明正扶著母親在長椅上坐下,輕聲安慰著什么。這一幕突然讓她心軟了。
她走過去,在婆婆身邊坐下,遞上一張紙巾:“媽,別哭了。爸會沒事的。”
張鳳英驚訝地抬頭,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流下:“蕓蕓...你不恨我?”
“恨。”周蕓誠實地說,“但我更恨那些騙子。您也是受害者。”
張鳳英突然抓住周蕓的手:“蕓蕓,媽對不起你...媽老糊涂了...我總想著多攢點錢給你們,結果...”
周蕓嘆了口氣:“媽,我和趙明都三十多了,我們能管好自己的錢。您和爸辛苦一輩子,該享福了,別再為我們操心了。”
趙明在一旁點頭:“媽,以后我的工資我自己管。您和爸的退休金夠花了,不夠還有我們呢。”
張鳳英看著兒子和兒媳,眼淚又流下來:“好...好...媽錯了...”
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醫生走出來說手術很成功。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部分重擔。
夜深了,趙明去病房照顧父親,周蕓和婆婆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休息。沉默許久,張鳳英突然開口:“蕓蕓,其實...我一直很怕。”
“怕什么?”周蕓轉頭看她。
“怕老,怕沒用,怕被你們嫌棄。”張鳳英的聲音很輕,“管著錢,讓我覺得自己還有用...還能幫到你們...”
周蕓愣住了。她突然理解了婆婆這些年的行為——那不是一個惡婆婆的刁難,而是一個害怕失去價值的老人最后的掙扎。
“媽,”她握住婆婆粗糙的手,“您永遠是我們家的主心骨。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張鳳英緊緊回握,眼淚再次落下。這一次,周蕓覺得婆婆的眼淚里不再只有悔恨,還有釋然。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進來。趙父已經醒了,雖然還很虛弱,但醫生說恢復得不錯。周蕓打了熱水給公公擦臉,動作輕柔熟練。
“蕓蕓啊,辛苦你了。”趙父虛弱地說。
“爸,您別這么說,都是一家人。”周蕓微笑著回答。
趙明買早餐回來,看到這一幕,眼神柔和下來。他走到妻子身邊輕聲說:“謝謝你。”
周蕓搖搖頭:“不說這個。我請了三天假,這幾天我負責白天照顧爸,你和媽晚上來替我就行。”
張鳳英提著保溫桶進來,聽到這番話,眼眶又紅了:“蕓蕓,媽來照顧就行,你上班那么累...”
“沒事的媽,我年輕,扛得住。”周蕓接過保溫桶,掀開蓋子,“哇,雞湯!好香啊!”
趙父努力坐起來一點:“老婆子手藝還是那么好。”
張鳳英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大早去菜市場買的活雞...”
婆媳
病房里的氣氛突然變得溫馨起來。周蕓盛了一碗湯,小心地喂給公公。趙明在一旁削蘋果,張鳳英整理著床頭柜。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空間里,某種曾經斷裂的東西正在悄然修復。
周蕓突然想起結婚前母親對她說的話:“婆媳關系就像種花,需要時間和耐心。”她當時不以為然,現在終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下午,趁著婆婆回家休息的間隙,周蕓和趙明在醫院花園里散步。
“蕓蕓,”趙明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妻子,“我想了很多。這些年我太愚孝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周蕓摘下一片樹葉在手里把玩:“我也太計較了。如果早點發現媽的心理,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我聯系了律師朋友,他說這種情況報警的話,也許能追回一部分錢。”
“嗯,試試看吧。”周蕓點點頭,“不過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能坦誠相待。”
趙明突然抱住她:“謝謝你沒有離開我。”
周蕓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傻瓜,我們是夫妻啊。”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但緊緊依偎在一起,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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