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完了2000，再買兩袋米，一桶油，這月剩下的錢……唉，又不夠了。＂

我合上那本已經(jīng)泛黃的布面賬本，望著窗外飄著的雪花，一陣心涼。

我叫馬秀蘭，今年六十二歲，退休前是村里的婦聯(lián)主任，也是村支書馬大河的妻子。

大河比我大五歲，當了三十年村支書，九十年代退休后在家頤養(yǎng)天年。

我們有個兒子叫馬國慶，是八十年代初那場喜慶生下的，如今在縣建筑公司當工程師。

他媳婦王麗娟在縣城一家私企上班，我們還有個十歲的孫子叫馬小虎，是個淘氣包，和當年的國慶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自從五年前兒子他們買了縣城的房子，我每月都從4300元的退休金中勻出2000元給兒媳婦，幫他們還房貸。

每次麗娟來拿錢，嘴上說著＂媽，不好意思又來麻煩您了＂，眼神里卻帶著理所當然，這讓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好明說。

雖然日子過得緊巴，看著冰箱里所剩無幾的菜，和越來越單調(diào)的一日三餐，但想著是為兒子，心里總算平衡。

記得兒子剛結(jié)婚那會兒，我就把自己的金耳環(huán)和壓箱底的幾千塊錢都給了他們做彩禮，那可是我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啊。

那年冬天特別冷，天上的鵝毛大雪下個不停，村里的小路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臘月初五，老支書突然高燒不退，渾身發(fā)抖，我摸摸他的額頭，燙得像剛從爐子上拿下的鐵鍋。

我慌忙給兒子打電話，電話那頭國慶說公司有項目，走不開，我急得直跺腳：＂你爹都病成這樣了，你還顧著什么工作?。?/p>

三個小時后，國慶才趕來把老頭子送到縣醫(yī)院。

醫(yī)生說是嚴重的肺炎，需要住院治療，光住院押金就要五千元。

連續(xù)打了三天針，老頭子才穩(wěn)定下來，那瘦削的臉上總算有了些血色。

＂秀蘭，別擔心，我這老骨頭硬著呢。＂他虛弱地笑著，握著我的手。

那一場病，花去了我們積攢的一萬多元，是這些年來舍不得買新衣服、舍不得吃好的，一點一點省下來的。

臘月二十三，小寒已過，天氣更冷了。

我拄著那根兒子去年給買的拐杖，艱難地在集市上轉(zhuǎn)悠，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走幾步就得歇一歇。

集市上人頭攢動，到處洋溢著年的氣息，紅燈籠高高掛起，鞭炮聲此起彼伏。

我看著琳瑯滿目的年貨——紅彤彤的對聯(lián)、喜慶的窗花、各式各樣的干果炒貨、新鮮的肉類蔬菜……心里直嘆氣。

往年這時候，我早把年貨備齊了——老支書愛吃的東坡肉、外孫子喜歡的糖果、兒媳婦愛用的護手霜……

可今年，我只能默默掂量口袋里僅剩的幾百元，在各個攤位前徘徊許久，最終只買了些白菜和土豆。

＂秀蘭，買年貨呢？＂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是村里的老姐妹李桂花，她提著一大袋東西，臉上洋溢著喜氣。

＂嗯，隨便看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桂花看我臉色不好，挎著我的胳膊問：＂你家老馬最近怎么樣？好些日子沒見他出來遛彎了。＂

我支支吾吾，說是小病，在家養(yǎng)著呢。

她不信，硬拉我去她家喝茶，我推脫不過，只好跟著去了。

桂花家的新房子是前年蓋的，磚混結(jié)構(gòu)的二層小樓，客廳里擺著新買的組合沙發(fā)，茶幾上有個四十多英寸的彩電，正播著《西游記》的重播。

＂瞧你這臉色，肯定有心事。＂桂花倒了杯熱茶給我，＂咱倆幾十年的交情，有啥事說出來聽聽。＂

我捧著熱茶，看著上面飄著的茶葉，一時哽咽，才道出了實情。

＂秀蘭啊，你這是何必呢？孩子們都有工作了，你干嘛還要給那么多錢？我閨女女婿都孝順，過年過節(jié)給我錢，哪像你，還要貼補他們。＂

桂花語氣里帶著不滿，＂老馬當年為村里操碎了心，退休了該享福了，怎么還要為錢發(fā)愁？＂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轉(zhuǎn)而問起她家孫子上學(xué)的事。

桂花哪能懂我的心思呢？自打老支書當年救過兒媳婦一家，我就立誓要待她如親生女兒。

1998年的那場百年不遇的洪水，天上仿佛漏了鍋，大雨連下三天三夜，河水漫過了堤壩，沖垮了臨近村莊的房屋。

當時王麗娟一家正被洪水圍困在二樓，是老支書帶著村里的年輕人坐著漁船冒險救人。

山洪來得猛，船被一塊漂來的木頭撞了個窟窿，老支書拼命堵住漏洞，才把所有人安全送到高處。

過程中他的腿被鋒利的木頭劃傷，傷口深可見骨，在醫(yī)院縫了二十多針，留下了后遺癥，至今走路都有些跛。

多年后，王麗娟與我們的兒子相識相戀，得知這段往事后，她含淚下跪感謝，那一刻，我就認定了這個兒媳婦。

回到家，老支書正坐在炕上翻他那本破舊的筆記本，那是他當支書時記的工作日志，滿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樓。

窗外，天又飄起了雪，屋子里的老式煤球爐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飄出一絲溫暖。

＂老頭子，你身體還沒全好，別看了。＂我說著，從墻角的木柜里取出一件厚棉襖給他披上。

＂沒事，就是想起咱們村那些年的變化。＂他嘆了口氣，合上本子，＂秀蘭，你是不是又在為錢的事發(fā)愁？＂

我搖搖頭：＂哪有，你別瞎猜。＂

＂咱們都一輩子了，還瞞我？＂老支書放下本子，瞥了一眼桌上那張存折，＂我看你這段時間臉色不好，是不是國慶他們家又催錢了？＂

我心一酸，眼淚差點涌出來：＂不是，國慶沒催。＂

是我自己答應(yīng)的每月給2000，可現(xiàn)在你病了，花了那么多錢，連年貨都買不齊了。

我想起那個破舊的存折本，里面的數(shù)字從五萬多變成了現(xiàn)在的三千多，心里更是酸澀。

老支書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你呀，就是心太軟。＂

＂記得咱們剛結(jié)婚那會兒，全村都在搞生產(chǎn)隊，你二話不說把家里唯一一床棉被給了生病的老王家。＂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在挨餓，我們年輕的小兩口只能裹著一層薄被子，靠著彼此的體溫取暖。

＂那不一樣，那時候大家都窮。＂我辯解道。

＂怎么不一樣？你這輩子就是拎不清，有好東西就想著給別人。＂老頭子語氣雖嚴厲，眼里卻滿是疼愛。

＂國慶他們家兩口子工資加起來也有一萬多了，用得著你這點錢嗎？＂

我低著頭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本老舊的布面賬本，上面記錄著這些年的收支，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老支書嘆了口氣，拉起我的手：＂秀蘭，咱們明天去縣城看看孩子們，跟他們說說這事。＂

我睜大眼睛：＂這怎么好開口??？＂

＂有什么不好開口的？實話實說唄。＂老支書拍了拍我的手，＂你這次給的錢，咱們自己過年都緊巴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起床收拾，我從柜子底層摸出一個紅色的塑料袋，里面裝著給小虎買的幾個小玩具，是前段時間趁集時買的，便宜貨，可孩子喜歡。

我們坐上了去縣城的班車，車窗上滿是冰花，司機師傅打開了收音機，播著一首老歌《常回家看看》。

車上人不多，老支書握著我的手，小聲地說：＂秀蘭，你說我這一輩子，對得起村里人，對得起你和孩子嗎？＂

我愣了一下：＂老頭子，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他搓了搓有些發(fā)抖的雙手：＂我就是覺得，當了一輩子支書，沒給你和孩子攢下什么家底。＂

＂現(xiàn)在老了，還要你操心錢的事。想當年多少人羨慕你嫁給我，可到頭來，我卻沒給你什么好日子過。＂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你對得起所有人?。?/p>

＂當年集體企業(yè)承包時，別的村干部都中飽私囊，就你兩袖清風，村里人都說咱家的米缸從來不裝公家的米。＂

＂咱村修橋鋪路，你帶頭捐款，從不沾公家一分便宜。現(xiàn)在村里日子越過越好，那都是你的功勞?。?/p>

老支書眼圈紅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舊手帕，擦了擦眼角。

車窗外，冬日的陽光灑在田野上，遠處的高樓大廈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這些年，縣城變化真大，從前的土路變成了柏油馬路，矮矮的平房變成了高樓大廈，到處都是繁華的景象。

下了車，我們在站牌下等了一會兒，國慶的電話才打來，說是堵車晚了，馬上到。

我有些埋怨：＂你爸身體剛好，站在這冷風里多吹一會兒多不好。＂

二十分鐘后，國慶開著他那輛小轎車急匆匆趕來，看到我們，急忙接過我手中的包：＂爸媽，怎么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想你們了唄。＂我笑著說。

＂上車吧，麗娟在家已經(jīng)做好午飯了。＂國慶幫著老支書坐進副駕駛，我坐在后排。

車里溫暖如春，放著輕柔的音樂，國慶一路上問著家里的情況，卻只字不提錢的事。

我們住的村子離縣城也就二十多公里，可國慶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來去匆匆，從不在家多住。

進了家門，麗娟正在給小虎輔導(dǎo)功課，看到我們，忙放下筆本迎了上來：＂爸媽，快坐！我去給你們倒水。＂

小虎也歡快地喊：＂爺爺奶奶！＂然后撲進老支書懷里，老頭子樂得合不攏嘴。

屋子里暖氣充足，家具都是現(xiàn)代化的，電視、冰箱、洗衣機一應(yīng)俱全，比我們村里的日子強多了。

麗娟拉著我進了廚房，我看到灶臺上擺著各種新鮮的菜，有魚有肉，還有幾樣我叫不出名字的海鮮。

＂媽，今天我做了您愛吃的紅燒肉，還有清蒸鱸魚。＂麗娟系上圍裙，熟練地切著菜，＂爸最近身體怎么樣？聽國慶說病了？＂

我嘆了口氣：＂好多了，就是醫(yī)藥費花了不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快花光了。＂

麗娟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點頭：＂您先去客廳坐，飯馬上就好。＂

晚飯時，麗娟做了一大桌子菜，有老支書喜歡的紅燒肉，有我愛吃的清蒸魚，還有幾道小虎愛吃的菜。

飯桌上，麗娟給我們夾菜，噓寒問暖，那份孝心溢于言表，我心里的疙瘩不禁軟化了幾分。

吃完飯，國慶提議帶老支書下樓散步，說是樓下新開了個棋牌室，可以去下下象棋。

麗娟則拉著我去了主臥，從柜子里取出一個信封：＂媽，這是上個月您給的2000元。＂

我一愣：＂什么意思？＂

＂媽，其實這半年來，您給的錢我都沒動，全都存著呢。＂麗娟眼里含著淚，＂我和國慶商量過了，我們不能再要您的錢了。＂

我有些茫然：＂麗娟，你們不是還在還房貸嗎？＂

＂房貸確實還有，但我們自己的工資完全夠還了。＂麗娟握著我的手，＂媽，您和爸辛苦一輩子，那點退休金應(yīng)該好好享受才是。＂

＂這些年您給的錢，我一分沒動，都在這里。＂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存折，＂這里面有六萬多了，全是您這幾年給的錢，我一直想找機會還給您，又怕傷了您的心。＂

我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看著那本存折，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個月的存款。

＂其實，國慶一直想告訴您，但他怕您不高興，覺得我們嫌棄您給的錢少。＂麗娟低著頭說，＂可我知道，爸媽給的每一分錢都是血汗錢。＂

一滴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砸在我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前段時間國慶去看您，發(fā)現(xiàn)爸生病了，回來就跟我說要把這些年的錢都還給您，讓您二老安心養(yǎng)老。＂

我忽然想起上個月國慶來家里時，確實特意看了看老支書，回去前還給我們留了五百塊錢，說是買些補品。

當時我還納悶，兒子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懂事了，原來是發(fā)現(xiàn)了老頭子的病情。

＂媽，您當年省吃儉用供國慶上大學(xué)，現(xiàn)在您和爸都退休了，該我們盡孝了。＂麗娟抹了抹眼淚，＂以后的錢，您就別再給我們了，我和國慶能掙能花。＂

我心里又酸又甜，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麗娟又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首飾盒，打開來，是一對金耳環(huán)，和我當年給她的一模一樣。

＂媽，您還記得這對耳環(huán)嗎？當年您給我當嫁妝的。＂麗娟把耳環(huán)放在我手心，＂我一直舍不得戴，想著等您六十大壽那天，重新送回給您。＂

我拿著耳環(huán)，手不住地顫抖，想起了當年為了湊兒子的彩禮，把這對傳了幾代的耳環(huán)給了兒媳婦，如今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晚上，我和老支書住在客房，那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床頭柜上放著老支書愛喝的菊花茶，床上鋪著我喜歡的藍格子被褥。

關(guān)燈后，我把白天的事告訴了他。

＂我就知道麗娟是個好孩子。＂老支書在黑暗中輕聲說，＂當年那場洪水，我救了她一家，現(xiàn)在她用這種方式報答咱們，這就是緣分啊。＂

我點點頭，鼻子一酸，淚水靜靜地流下來。

第二天一早，國慶和麗娟鄭重其事地把我們叫到客廳，說有事相商。

客廳里，小虎正在看動畫片，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地毯上，暖洋洋的。

＂爸媽，我和麗娟商量好了，想請您二老搬來縣城一起住。＂國慶表情認真，眼神里滿是期待。

＂這套房子還有一個空房間，正好給您二老住，這樣我們也能照顧您。＂

我和老支書面面相覷，我們在村里住了大半輩子，那里有我們熟悉的一切——老鄰居、老朋友、還有那些承載了太多回憶的角角落落。

麗娟連忙補充：＂爸媽，我知道你們舍不得村里的老房子，可縣城的醫(yī)療條件好，我們也能照顧您們。＂

她頓了頓，又說：＂您就當是幫我們帶帶小虎，好嗎？我們白天都要上班，孩子放學(xué)沒人管，怪可憐的。＂

我看了老支書一眼，心里已經(jīng)有了想法，但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老支書笑了笑：＂只要秀蘭愿意，我沒意見。咱倆這把年紀了，在哪兒過不是過？能跟孫子在一起，挺好。＂

就這樣，我們住了下來，那個空房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我們的一些老物件也被搬了過來——老支書的那本工作日志，我繡了大半輩子的針線活，還有一些照片和紀念品。

麗娟每天變著花樣做飯，什么紅燒獅子頭、清蒸鱸魚、香菇油菜，樣樣都是我愛吃的。

國慶下班就陪老支書散步聊天，有時候還帶他去釣魚，老頭子樂得合不攏嘴。

小虎放學(xué)第一件事就是跑來問我們有什么需要，他還特意從同學(xué)那里借來了象棋，跟老支書下，雖然每次都被殺得片甲不留，卻樂此不疲。

那些年來我心里的愧疚和不安，竟在這溫暖的日常中慢慢消融了。

臘月二十九那天，麗娟提前下班，拉著我去超市采購年貨。

縣城的超市琳瑯滿目，比村里的集市豐富多了，各種吃的用的，應(yīng)有盡有。

麗娟推著購物車，時不時問我：＂媽，您看這個行嗎？這個您喜歡嗎？＂小小的舉動里，滿是關(guān)切。

我看著她挑選東西的背影，忽然記起了當年那個害羞的小姑娘，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是個干練的中年婦女了。

超市里播放著歡快的新年歌曲，到處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氛，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輕松起來。

結(jié)賬時，我習(xí)慣性地想去掏錢包，麗娟按住我的手：＂媽，這是我們該做的。＂

＂您和爸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了我們，現(xiàn)在該我們回報了。＂她溫柔地說，眼神里滿是感激。

回家路上，雪又開始飄落，如棉絮般輕輕落在我們的肩頭和頭發(fā)上。

麗娟把我的圍巾緊了緊：＂媽，您知道嗎？當年爸救了我全家，我發(fā)誓這輩子一定要好好報答。＂

＂可這些年，反而是您一直在付出。我一直想告訴您，我和國慶不缺錢，缺的是和您二老在一起的時間。＂

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我：＂當年您給我的那對金耳環(huán)，我一直保存著，因為那是您的心意。現(xiàn)在，我把那份心意再還給您，希望您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鼻子一酸，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除夕夜，我們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包餃子，小虎在旁邊幫忙搟皮，雖然搟得歪歪扭扭，但很用心。

老支書突然問國慶：＂兒子，你真的不用我們給錢了？＂

國慶認真地說：＂爸，我和麗娟商量好了，以后每月給您和媽一千塊錢零花，您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說，你們在這里幫我們帶孩子，輔導(dǎo)功課，照顧家里，這都是錢買不來的。＂

老支書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好小子，長大了，會孝敬父母了?。?/p>

我默默包著餃子，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老支書遞給我一個眼神，滿是欣慰。

小虎湊過來，一臉認真地問：＂奶奶，我包的餃子好看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好看，比你爸當年包的好多了。＂

＂那爺爺以前包的最好？＂小虎又問。

老支書哈哈大笑：＂你爺爺啊，從來不會包餃子，他只會吃。＂

屋子里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麗娟端來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爸媽，您們嘗嘗，這是我特意按照媽教的方法包的。＂

我接過筷子，小心地夾起一個餃子，餡料滿滿的，吃一口，香氣四溢，比我做的還要好吃。

這一刻，望著滿桌團圓的親人，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給予并不總是付出金錢，而接受也是一種愛的表達。

這么多年，我以為是我在照顧他們，殊不知，他們也一直在關(guān)心著我，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

新年的鐘聲敲響時，老支書握著我的手，輕聲說：＂秀蘭，這是咱們最幸福的一個年。＂

我點點頭，眼淚悄悄流下，低聲附和：＂是啊，最幸福的一個年。＂

窗外的煙花綻放，絢爛奪目，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我們每個人的臉——老支書布滿皺紋卻滿是笑意的臉，國慶堅毅成熟的臉，麗娟溫柔賢惠的臉，還有小虎天真爛漫的臉。

人到晚年，最珍貴的不是存款數(shù)字，而是那些真心實意的關(guān)懷與愛。

退休金的數(shù)字很小，可親情的價值卻無法用金錢衡量。

在這個飄著雪花的除夕夜，我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執(zhí)念，學(xué)會了真正的給予——那就是學(xué)會接受孩子們的愛。

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和綻放的煙花，我知道，這個冬天不再寒冷，因為愛的暖流已經(jīng)融化了所有的堅冰。

我拿出那個布面賬本，輕輕合上，這一頁，終于可以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