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 1

蠶忙時分

“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最近撰寫一篇關于老繭站的文稿，知悉本邑在2014年正式停止飼養桑蠶與收烘蠶繭，徹底告別了“無不桑之地，無不蠶之家”的歷史。

我感慨良多，家鄉從“戶戶皆繡機，遍聞機杼聲”到成為中國童裝之都，似乎是在剎那間。于是，我想起了并不遙遠的蠶忙時分。

十多年前，在草長鶯飛的初夏時節，我回老家看望母親，那時村上已少有農戶飼育春蠶。

而我的八旬老母依然供養著半張蠶種，一清早就鉆入桑園地采摘桑葉，半夜里幾回起身喂蠶。

我很是不忍地說：“您這一把年紀了，還養什么蠶。”母親笑道：“我養了一輩子蠶，從未間斷過，對蠶寶寶有感情了，不養它反而空落落的不踏實。”

湖州被譽為“絲綢之府”由來已久。我的青少年時代，那時蠶桑生產與農業并重。

養蠶是一項艱辛而細致的工作。勞動節后數天到公社催青室領蠶種，一年要養四五季蠶。

春蠶又稱頭蠶，從領種、培育蟻蠶、頭眠、二眠、出火、大眠到上簇，僅月余時間，蠶室須嚴格掌握恰當的溫濕度，按蠶齡安排喂葉時間，蠶具經常消毒，稍一疏忽，就會釀成大錯。

蠶寶寶大眠前是蠶忙時分，又值農村中“三搶”（搶收、搶種、搶養）季節。

黎明，東方剛剛泛白，蠶桑隊長一聲哨子，人們在睡意蒙眬中爬起，匆匆跑進桑園，連我們這些正在上學的孩子也被拉去采摘桑葉，當然也掙回了一分工分。

蠶寶寶吃桑葉的聲音煞是好聽，大眠前的農家廳室的地上養滿了春蠶，在寧靜的夜晚，發出的聲音猶如下暴雨一般。我驀然聽懂，所謂的蠶食，原來也如此壯觀！

PART 02

田蠶茂盛

養蠶期最為緊張激烈的要數青桑葉調劑這些日子了。

有些生產隊預訂蠶種時估算失誤，桑葉長勢又因氣候變化盛衰不同，發生了桑葉缺口。如不及時解決，則會損失慘重，甚至前功盡棄。

20世紀70年代初期，我在生產大隊任會計，有一年桑葉普遍緊缺，急壞了大伙兒。

派了大批社員到鄰近吳江、德清等地采購。生產隊長、蠶桑隊長云集于大隊辦公室守候消息，電話鈴聲不絕，人們穿梭不斷，猶如戰斗指揮所一般。

青桑葉價格一天幾變，有時上午講定的價格下午又變。

到了關鍵時刻，隊長果斷下令高價采購，并派大批人員火速搖著木船赴定購地采摘桑葉，以解蠶寶寶斷糧之危。

有些買不到桑葉的生產隊，只好忍痛把部分春蠶倒入魚塘。

采摘蠶繭的日子，人們笑逐顏開。啟開貼上封條的蠶室，雪白的繭子結滿蠶龍。

這一代蠶寶寶已光榮完成使命，安靜地睡在自己編織的繭殼里。

人們把蠶龍一段段剪開，小心翼翼地摘下繭子，按級次放入籮筐與蠶匾，然后肩挑或搖船到指定的收繭站售給國家。

蠶季忙過后，有的生產隊還舉行“謝蠶神”儀式，供上酒菜水果，年長者依次虔誠膜拜，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田蠶茂盛。

對為蠶桑豐收嘔心瀝血、作出貢獻的功臣，公社和大隊每年都隆重召開表彰會，評出養蠶能手，頒獎狀、發獎品。隨之，人們又飼養起了夏蠶、秋蠶。

20世紀90年代末，老家的村子被列為開發地帶，原先成群連片、漫無邊際的桑園年復一年地稀落，連同曲曲彎彎、長滿水草蘆葦的河蕩被夷為平地，代之而起的是工廠園區和高樓別墅。

我為家鄉日新月異的變化驚奇，亦為水鄉失去原有的風貌感嘆。

作者：徐世堯

圖片：新華社

設計：靳韞瑜

編輯：倪楊金子

策劃：李蕓聰 倪楊金子

監制：王巖 高雅

主播丨李容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