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魯迅研究，北大中文系的高遠東教授很多人都不陌生，他治學精嚴，專注于魯迅研究幾十年，所著不多卻篇篇精切有分量，這些文章就集中收錄在《現代如何“拿來”：魯迅的思想與文學論集》里，這本書曾長期絕版，在孔夫子舊書網上溢價數倍。如今，這本令人期待已久的著作終于再版。

今天，或許沒多少人會否認魯迅的超前，不過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里，魯迅被不少人認為過時了，他既然誕生于現代，似乎也應終結于現代。彼時，高遠東老師通過“拿來”這一極富魯迅特色的視角，生動而深刻地回應了這一問題。

教材中魯迅作品的變動，總會引發廣泛關注和討論。

簡而言之，魯迅的“拿來”，不是簡單的拿來，它有著主體性的發揚，更有著一種“互為主體”的意識，這本書將其描述為“相互主體性”。單向度的“拿來”或者“立人”，主體可能成為主體，但是不能消滅主奴關系，只有把這一命題延伸到相互關系領域，社會才能成為人人為人的社會。

衷悲所以哀其不幸，

疾視所以怒其不爭。

（魯迅《摩羅詩力說》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魯迅《自嘲》

看了這本書你就會發現，魯迅本人及其作品就是“拿來主義”的生動體現。這么說吧，魯迅一出手就是天花板和典范，他不是簡單照搬中西成規，也不是與同時代作家共享文學視野，而是通過不斷在“建立規范”與“反抗規范”的張力中進行文學實踐，參與了為現代小說“立法”的過程。

在這里，高遠東老師不是簡單地停留在價值判斷上，而是用爬梳文本的方法以回到魯迅本身，譬如第三輯討論魯迅小說的一些論文，就提醒我們，魯迅的小說風格以結構嚴密、反諷深刻著稱，與當時情感泛濫、形式松散的作品形成鮮明對比，是“非典型的現代小說”典范。

從《吶喊》《彷徨》到《故事新編》，魯迅經歷了一個從創造性地學習歐洲文學而為中國現代小說建立規范，到超越西方小說模式而建立中國現代小說的民族形式，再到超越一切中西小說的寫作規范，真正實現自由創造的過程。

落實到魯迅具體的文本，看完這本書你也會有更多收獲，譬如說《狂人日記》，一般我們將其歸結為反禮教小說，高老師則提醒我們，“反禮教”由來已久，重要是看魯迅如何反，以及動用了哪些思想資源！

在這么短的一篇小說里，魯迅不僅創造性地融匯了進化論、個人主義、“超人”思想、人道主義的現代“人”學，更貢獻了一種創造性地融匯現實主義和象征主義、以白話日記文本和文言小序相互對質的復雜藝術。

圖/我在島嶼讀書

能不能讀懂魯迅作品的深刻之處，還可以從一個小細節看出來，許多人將狂人“赴某地候補”視為他又回到吃人者的行列，而高老師則指出，這不過是自以為很深刻，狂人的結局不是時間性的，更主要是空間性的，也就是說狂人此去候補，可能是令人絕望的，也可能是反抗絕望的，即狂人在保持完整內心的同時，又清醒地與外部現實周旋，這也是對當時先知先覺者的生動的寫照……

“我未必無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幾片肉”，狂人意識到自己也背負著罪惡，而改變就從這里開始。（圖/顏鐵良 作）

魯迅的超前，不僅表現在他的開新，更在于他對傳統的批判和繼承，這些尤其集中地體現在一貫被人忽視的《故事新編》中。這本書的第一輯試圖借魯迅對中國傳統思想人物的“演義”，通過比對其典籍形象與小說形象的異同，來探討他與中國傳統思想儒、墨、道之間的復雜關系，以了解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真正態度。

高老師以為，魯迅通過《故事新編》的寫作來褒貶儒、墨、道各家思想人物，不僅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重估，實際上更涉及他對一種新的“立人”構造的探索，一種在融會古今中外思想價值的基礎上對人的道德與事功、信念與責任、思想與行動等連動實踐之可能性的探討，而禹和墨子一類“中國的脊梁”形象，就是這一探索的“結論性存在”。它為魯迅貫穿一生的“立人”或“改造國民性”的思索畫下了句號。

正如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孫郁所指出的，高老師是研究魯迅從“文化的血脈里整理其復雜化的存在 ”，這本書由文學而政治而思想史 ，令他“駐足久久，暗生幽情 ”。魯迅對于今天的我們仍然有良多啟發，閱讀這本書你會更真切細致地理解魯迅的偉大。

左圖為電視劇《覺醒年代》場景：蔡元培、陳獨秀、錢玄同、魯迅在一起開會；右圖為魯迅為北大設計的?；铡?/p>

你看過高遠東老師這本著作嗎？

關于魯迅的意義，關于相互主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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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資料來源：《現代如何“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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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魯迅，人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