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美國飛翰律師事務所（下稱“飛翰”）迎來了其成立60周年紀念日。過去數十年，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知識產權法的律師事務所之一，飛翰也見證了中美兩國在知識產權領域的快速變化。

2008年，飛翰在上海設立了代表處。除了美國市場，飛翰目前在歐洲和亞洲的六座城市共設有6個國際辦公室。業務涵蓋專利、商標、版權和商業秘密等知識產權法律事務的各個方面。

5月27日，在接受經濟觀察報采訪時，飛翰上海辦公室管理合伙人王寧玲說，在知識產權發展初始階段的若干年中，中國企業擁有的專利積累較少，因此主要關注專利數量的擴充。回過頭來看，過度追求知識產權數量導致了部分知識產權的質量、價值不高。當前，在政策驅動下，中國政府正在推進發展高質量、高價值的知識產權。

飛翰管理合伙人ErikaHarmonArner（下稱“艾里卡”）表示，在海外訴訟中，中國企業經常因經驗不足導致舉證不充分、事實支撐不足，從而在訴訟中處于不利地位。“為此，我們建議中國企業要在生產、研發中建立有效的知識產權規劃，尤其要在高質量專利上做一些針對性地布局和培育。”

（以下內容包含了艾里卡與王寧玲的采訪文字。艾里卡在美國專利審判與上訴委員會（PTAB）及美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相關業務方面被公認為全美領軍律師。她在PTAB和聯邦巡回法院代理專利挑戰雙方，均贏得了眾多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案件。王寧玲律師在為中國公司提供知識產權組合管理法律意見、開展盡職調查、提供許可、訴訟和商業秘密保護與維權服務等方面擁有豐富的經驗）

經濟觀察報：中國企業在知識產權領域有哪些最新的變化？

王寧玲：知識產權領域的發展跟全球經濟發展密切關聯。在美國，企業一開始考慮的都是如何獲得更多專利，但隨后企業更多地考慮如何實現專利變現。這也是中國知識產權正在經歷的變化，目前中國在知識產權運營方面還有進一步完善的空間。

其次，企業內部負責知識產權保護的專業團隊規模不斷增長，催生出相關的職位，包括知識產權經理、知識產權律師等。

第三，知識產權涉及的類型也逐漸擴展到商標、版權、商業秘密等多個領域。

經濟觀察報：中國知識產權經歷了怎樣的發展歷程？

王寧玲：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出臺了許多政策鼓勵知識產權的申請。政策驅動下，中國知識產權進入發展的快車道。當然，在發展的前十余年，中國專利量較少，企業更多是去申請足夠多的專利。

回過頭來看，過度追求知識產權數量導致了部分知識產權的質量、價值不高。從政策走向來看，中國政府正在推進發展高質量產權，提升企業知識產權的運營能力（即企業通過市場規則運作知識產權資產以獲取經濟利益的能力）。

近些年，中國公司對知識產權的重視程度提高了很多，許多中國公司都成了知識產權的擁有者。比如在新能源、人工智能等領域，我們接觸到的許多頭部企業都是中國企業，這些企業在知識產權方面非常具有競爭力。

同時，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也看到了知識產權的價值。可以說，在國際知識產權保護方面，中國公司正扮演著一個有擔當的角色，企業之間都秉承著互相尊重的態度進行交易。中國公司在知識產權授權上的收入也越來越多。

當然整體上，知識產權是一個長期投資的結果，很難在短期內快速提升。中國企業在知識產權保護上需要一個逐漸積累的過程。

此外，在中國市場上，消費者對新技術的接受度非常高。目前在電子消費品、電子支付等領域，中國的技術都遠遠領先于其他國家。在新技術涌現過程中，如何保護好新技術變得越來越重要。未來，企業在這方面更需要專業人員去保護。只有在這樣的基礎上，企業在出海過程中才能體現出知識產權價值，進而給公司帶來更高的市場價值。

經濟觀察報：中國企業在美國的知識產權面臨哪些風險？

艾里卡：在知識產權領域，中美兩國的共同點是都非常注重創新和保護。

另一方面，在中國專利侵權訴訟中，被告通常會在案件早期考慮向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局復審和無效審理部提起無效程序。而類似的是，美國專利侵權訴訟中，被告通常也會考慮盡早向美國專利審判和上訴委員會（下稱“PTAB”）提起無效程序，以期待美國聯邦地區法院能夠暫停昂貴的法院訴訟程序。

過去十余年，隨著PTAB的發展，美國專利的有效性受到了更多挑戰，許多案件都進入無效程序無法立案，并且趨勢越來越明顯。因此，各國企業在美國知識產權領域維權面臨的一大困難是，專利權人需要去抵御專利無效程序。

在這樣的背景下，企業起草能夠經受住挑戰的高價值專利變得越來越重要。這提醒企業在做專利保護時，不僅僅要注重專利數量，更要注重質量。當前，可以看到中國企業越來越重視專利的質量而非數量。

經濟觀察報：美國專利及商標局近期提出優化PTAB案件管理的措施，例如加快審理周期或限制重復請求，這對中國企業有何影響？

艾里卡：最近，美國專利及商標局發出的信號都是市場需要更高質量的專利。因此，一些程序將不利于挑戰者去維權，并且維權難度可能越來越高。所以，很多中國公司也在考慮是否要去維權以及考慮選擇專利中質量比較過硬的專利去維權。

目前，美國真正能進入庭審的知識產權案例，占知識產權維權的比例非常低，大多數案件都是以和解的形式結束。因此在企業和解過程中，企業的談判、博弈能力就非常重要。

經濟觀察報：在當前的國際形勢下，你對中國企業在海外的知識產權保護有何建議？

王寧玲：首先，要在高質量專利上針對性地做一些布局和培育，進而跟上中國發展高質量、高價值專利的步伐。市場對技術的接受度非常高，如果企業有高質量的專利，在保護知識產權上就更有底氣，企業的價值就能體現出來，企業的發展也能在很大程度上規避政治因素帶來的潛在風險。

其次，企業要樹立知識產權防范意識，規避知識產權侵權的風險。

第三，企業對知識產權的重視不能僅停留在口頭上，而是要在公司內部重視建設知識產權團隊的重要性。知識產權團隊更多是資金消耗部門，因此要把錢花在刀刃上。例如，企業如果想維持大批量的專利，肯定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一筆費用。為此，企業需要根據行業特點區別專利，進而把資金放在維持高質量專利上。當前，一些中國公司已能平衡知識產權上的費用支出和運營收入，甚至還能產生營收。

經濟觀察報：成立六十周年，飛翰的服務理念有何變化？

艾里卡：飛翰的理念一直都是專注于知識產權。同時為了滿足客戶需求，律師事務所實行扁平化管理，客戶享有飛翰的全球資源。

當然，隨著客戶需求的變化，飛翰的市場布局也有所變化。比如，越來越多客戶重視數據隱私，企業客戶甚至有一個團隊來從事數據隱私保護，因此我們的業務布局也需要匹配上客戶需求，目前飛翰已吸納了新的合伙人和專門的團隊從事數據隱私方面的服務。

經濟觀察報：在知識產權布局上，飛翰有何戰略規劃？

艾里卡：技術發展日新月異，因此我們在提供法律服務過程中，需要更多懂新技術的員工來提供服務。因此，在團隊建設上，我們每年都會吸收對新技術發展有深入了解的專業人才。

例如，我們在15年前就建立了AI領域的工作小組，該工作小組一直在關注AI的發展以及相應的法律政策，特別是知識產權領域與AI相關的議題。此外，我們本身也會利用AI來服務客戶，我們為此專門建立了一個委員會來討論采用哪些AI工具來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

（作者 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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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進

大國資新聞部記者 關注宏觀經濟以及人社部相關產業政策。擅長細節深度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