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1368年),農民出身的朱元璋建立了明朝。為了讓江山永固,子孫世代享福,朱元璋恢復了分封制,將藩王制度作為了明朝的國制。在洪武年間,朱元璋一共將24個兒子封為了親王,一個從孫被封為郡王。于是,明朝的藩王制度就正式形成了。
按照朱元璋的設想,藩王主要分布在內地、邊陲的重鎮,掌握著一定數量的軍隊。其軍隊主要是三護衛,少則三千人,多則過萬人。他們沒有地方的行政權,不能干預地方行政。但他們可以帶領軍隊討伐奸臣亂臣、鎮壓地方的叛亂,抵御外族的入侵。如此,則可以加強朱氏對地方和邊疆的控制,即所謂“外衛邊陲,內資夾輔”。但朱元璋完全沒想到這些藩王后來的發展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預料。
朱元璋駕崩后,朱允炆登基,史稱“建文帝”。當時藩王基本都是建文帝的叔伯,難以駕馭,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勢。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建文帝推行“削藩”,卻引發了燕王朱棣的造反,史稱“靖難之役”。
建文四年(1402年),朱棣造反成功,在南京即位。明成祖上臺后,也繼續進行削藩。在軍事上,他剝奪了藩王的兵權,將三護衛減少為一護衛,有的甚至直接將護衛完全廢除。后來的仁宣二帝繼續廢除藩王的護衛,最終使得藩王完全失去了兵權。由于藩王沒有兵權,那就不能呆在邊疆。于是,朱棣將過去守衛邊疆的主要藩王都內遷。
明朝廢除了藩王的兵權,但保留了藩王在政治、經濟上的諸多特權,恰恰是這些特權導致藩王成為了社會的寄生蟲,對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首先來談談藩王的政治特權。按照《皇明祖訓》的規定,藩王和地方是互不干涉的兩套系統,藩王不能干涉地方行政,地方官員也無法管理藩王。這有利于防止藩王干政,也有利于保障藩王的利益。但藩王卻有司法方面的特權,“如或文武官員犯法,王能依律剖判者聽”,也就是藩王有對地方官員的司法權。但如果藩王犯法,那地方長官就不能干涉和抓捕。因此,許多藩王都在地方為非作歹,草菅人命,強搶民女,官府不能管。
例如谷王朱橞橫行霸道,強占民田,侵奪官稅,濫殺無辜,長使虞廷綱就告到朝廷,但谷王朱橞就動用自己的特權,以誣告為理由,將虞廷綱殺害。伊王朱?喜歡帶著刀劍在街上橫沖直撞,如果躲避不及,那就直接拳打腳踢,甚至殺害。
因為藩王有司法特權,因而成為了地方犯罪分子的避風港。許多殺人犯投奔藩王,獲得了藩王的庇佑。藩王利用這些犯罪分子從事違法活動,為自己牟利。地方官員一旦干涉,藩王就出生殺之權。
不過,明朝在政治上總體上還是限制藩王,但經濟上則是對藩王實行優待。藩王的經濟特權很多,比較重要的有土地占有、收稅、俸祿等。
為了能夠保證子孫們有足夠的土地,朱元璋在封王的時候就將大片膏腴肥沃的土地劃給了藩王。“郡王諸子年十五,人賜田十六頃為永業,除其租。”也就是這些土地不用交稅。但藩王的胃口不會就此滿足,他們利用手中的特權不斷侵占民田、屯田和官田,最終將全國大部分肥沃的土地都圈占了。這并非夸張之詞,例如蜀王占據了成都平原七成的土地,剩下的兩成歸軍田,民田只有一成。而河南一半的土地都被藩王、郡王占據,史稱“中州地半入藩府”。經過擴張后,藩王成為全國最大的地主集團。
既然土地可以強占,那么礦產也是可以強占的。藩王們會利用自己的黑惡勢力和特權去壟斷地方的礦產開發,最終獲得巨大的經濟暴利。
為了提高藩王的經濟收入,朝廷還會將地方的稅收贈送給藩王。不僅如此,藩王還私自在交通要害的地方設置關卡,攔截來往的商人,要求商人繳納“抽分”。他們“各處開店罔利”,甚至私自增加稅收,中飽私囊。例如河南福王獲得了河南部分地區的鹽鐵專賣權,導致國家財政收入減少,“三鎮之軍需、九邊之儲餉無所措辦”。
藩王占據的土地就可以實現“富可敵國”,但朱元璋依然擔心子孫們沒有榮華富貴,因此還給藩王提供了豐厚的“俸祿”。洪武九年(1376年),規定每位親王每年的俸祿是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而絹布鹽茶馬草等生活必需品也會統一安排。藩王府內的一切從屬人員費用都有國庫提供。
在明朝前期,藩王數量有限,國家財政還能承受。但到了后期,明朝已經無法承受巨大的藩王開支了。根據統計,明初宗族人口只有58人,但到萬歷年間已經超過了10萬人,到崇禎年間已經達到了20萬人。這還只是宗族人口,并沒有算依附于各大藩王的閑雜人員。
養這些藩王宗族到底需要多少俸祿呢?嘉靖八年(1529年),戶部就報告藩王的俸祿支出就多達853萬石糧食。當時明朝一年的稅收為2000萬石到3000萬石之間,也就是全國三分之一的稅收都成為了藩王的俸祿。《明代萬歷會計錄整理與研究》的數據,隆慶年間到萬歷初年,明朝宗藩歲祿占財政收入的29%。這只是其中的俸祿。而河南、山西就更慘了,“二省之糧,借令全輸,不足供祿米之半”。也就是兩個省的稅收就算全部給藩王,那也不夠藩王吃呢。
藩王們富可敵國,享受了200多年的榮華富貴,這的確是朱元璋樂于看到的。但藩王們在政治上基本沒有任何積極作用,在經濟上也只是的社會的“寄生蟲”。他們的存在只會加重社會矛盾,引起公憤。明朝末年,朝廷缺錢,要求藩王、大臣捐錢,但這些藩王和大臣一下子就變成了“鐵公雞”,基本是一毛不拔。
很快,農民起義就席卷了全國。李自成所到之處,藩王成為了首先被鏟除的目標。藩王占據的廣大土地,堆積如山的糧食,享用不盡的金銀珠寶,都成為了農民起義軍可以繼續前進的動力。因此,李自成起義才能提出“闖王來了不納糧,均田免賦樂無疆”的口號。經過李自成起義,北方的藩王基本被屠殺殆盡,其中河南的福王重達300斤,最終被李自成給燉了分食。彭孫貽《流寇志》對此事有比較詳細的記載:“賊置酒大會,臠王為俎,雜鹿肉食之,號福祿酒。尸王城下,承奉二人乞葬王而就死,自成許之。斂王于西關,遂自盡于側。”但根據《明史》所載:“常洵出千金募勇士,縋而出,用矛入賊營,賊稍卻。夜半,紹禹親軍從城上呼賊相笑語,揮刀殺守堞者,燒城樓,開北門納賊。常洵縋城出,匿迎恩寺。翌日,賊跡而執之,遂遇害。兩承奉伏尸哭,賊捽之去。承奉呼曰:‘王死某不愿生,乞一棺收王骨,棆粉無所恨。’賊義而許之。桐棺一寸,載以斷車,兩人即其旁自縊死。王妃鄒氏及世子由崧走懷慶。賊火王宮,三日不絕。事聞,帝震悼,輟朝三日,令河南有司改殯。”顯然與朱常洵被活活煮成人肉湯的稗官野史不符,福王被義軍殺害后,尸體仍存。也就是說,“福祿酒會”是杜撰的故事。不過之所以有這個傳說,這也說明當時北方人對藩王們是多么痛恨。
張獻忠殺起藩王也一點不甘落后。他屠殺的藩王府有武昌楚王、成都蜀王,武岡岷王、襄陽襄王、蘄州荊王、漢中瑞王、長沙惠王,這些藩王家族基本也是被屠殺殆盡。有意思的是,張獻忠在南方起兵的時候,當地官員勸說楚王拿點錢財招兵買馬,但楚王拒絕。最終,楚王成為了第一個遭殃的。“陷武昌,執楚王華奎,籠而沈諸江,盡殺楚宗室。”“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張獻忠見狀大笑:“有如此貲財而不設守,朱胡子真庸兒!”
還有個別的藩王躲過了李自成和張獻忠的屠殺,繼續在東南作威作福,享受榮華富貴,他們有的還被扶持為南明的皇帝,但基本是一些毫無政治能力的傀儡。清朝入關后,一些幸存下來的藩王投降于清朝,清朝則要求藩王提供大量的稅收和糧草。等天下安定后,清朝也借口將這些藩王給殺掉了。
對于藩王所占的土地,清朝初期是直接收歸國有,賣給農民耕種。但由于農民貧窮,根本就買不起。到了康熙年間,就下令直接將藩王土地分給農民,“廢藩田房悉行變價,照民地征糧,其廢藩名色永遠革除”,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更名田”,是康乾時期重要的富民政策之一,和“攤丁入畝”并列。
任何一個王朝在初期都有恢復天下秩序,安定百姓的貢獻,因而其子孫能夠享受長期的榮華富貴。在王朝初期,上層人的數量有限,因而對社會的危害總體在可控范圍之內,因而經濟恢復,社會安定,出現了所謂的治世、盛世。到了后期,權貴階層越來越多,權力越來多大,讓社會無法承擔,最終引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于是下一個王朝建立,歷史似乎出現了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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