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6月5日,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出生。他是西班牙20世紀最重要的詩人、劇作家,也被譽為西班牙最杰出的作家之一。聶魯達這樣稱贊他:“他歡笑、歌唱,彈奏,跳躍,創作,他把火花射向四面八方,世上的才能他無所不有。”
今天是洛爾迦的誕辰,我們摘編了幾篇他人生中的重要訪談,紀念這位豐富、自由的詩人。
在訪談中,洛爾迦談到自己的童年生活,也談到自己的詩歌和戲劇創作。他說:“要用健康的笑容應對一切……我會永遠捍衛這種笑容,直到我死為止。”
本文摘自《諦聽這個世界:洛爾迦訪談錄》,篇幅所限內容有所刪減,經出品方授權推送。
一個西班牙年輕人的蹤跡
(希梅內斯·卡瓦列羅,1928年)
我和洛爾迦通電話。
你哪年出生?
1899年,6月5日。
在哪里出生?
格拉納達的豐特瓦克羅斯村。
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費德里科·加西亞·羅德里格斯和比森特·洛爾迦。
是哪里人?
安達盧西亞人,格拉納達人。
你從父親那里繼承的最重要的東西是?
激情。
從母親那里呢?
聰慧。
再多談談你的身世吧。
我不是吉卜賽人。
那你是?
安達盧西亞人。這不是一回事,雖然我們這些安達盧西亞人全都或多或少有些吉卜賽特征。吉卜賽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文學主題,一本書。僅此而已。
再多說些吧。
我的父親是農民,很富有,很有進取心,還是個好騎手。我母親的家世也很體面。我家在上世紀曾經破過產,現在又東山再起。
多虧了你。
嗯,多虧了我。
談談你的童年吧。
我父親喪妻后娶了我的母親。我童年迷戀的是一些銀餐具,還有“本可能成為我母親的”另一個女人馬蒂爾德·德·帕拉西奧斯的幾張肖像。我的童年就是跟我的母親學習文學和音樂,在村里做一個有錢小孩,一個少爺。
你很快就離開了你的村莊嗎?
很快就去了阿爾梅里亞(Almería)的一間學校。但我突然得了嚴重的牙膿腫,我父母擔心我快要死了,就又把我帶回村里照顧。
你小時候都喜歡玩些什么?
玩那些將來會變成“單純的傻子”、變成詩人的小孩喜歡玩的游戲。做彌撒,堆祭壇,建小劇院……
你還學了些什么?
我學習很刻苦。我在格拉納達的耶穌圣心學校上學。我懂得很多,很多。但在學院,我掛科掛得很慘烈。之后到了大學也是。文學、文學規則和卡斯蒂利亞語語言史,這幾門我都掛了。不過,我倒是靠給人取外號取諢名而大受歡迎。
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三個。
朋友呢?
很多。
都說你在學生公寓的奇妙經歷可以寫成一本書。你覺得最有趣的經歷是什么?
沙漠棚屋。有天我和達利錢用光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在學生公寓的房間里做了個沙漠出來,沙漠里有一間棚屋,一個神奇的天使(攝影三腳架、天使腦袋、用漿過的領子做的翅膀)。我們打開窗戶向人們求助,仿佛在沙漠中迷了路。我們兩天都沒刮過胡子,也沒出過房間。半個馬德里都經過了我們的棚屋。我們還發明了“腐爛者”的游戲,現在已經流傳開了。
你都寫了些什么作品?
我十七歲就開始寫作。我的第一本書是《印象與風景》。之后寫了《組曲》(Suites,尚未出版)、《深歌集》(Poemas del cante jondo,尚未出版)、《詩集》(Libros de poemas,馬洛托出版社,1921)、《歌集》(Canciones,海岸出版社,1927)、《吉卜賽謠曲集》(西方雜志,1928)、《瑪麗亞娜·皮內達》(滑稽戲出版社,1928)。
你接下來準備寫些什么?
《頌歌》和《三次斬首》(Las tres degollaciones,《文學報》)。一卷戲劇:《堂佩爾林布林和貝莉莎在花園中的愛情》和《大頭棒木偶戲》(Los títeres de Cachiporra)。一本《畫集》(Libro de dibujos),是我巴塞羅那畫展的作品集。還有一些別的。
你現在的理論立場是怎樣的?
純粹地工作。回歸靈感、純粹的本能、詩人的唯一理性。我受不了推崇邏輯的詩歌。貢戈拉的教導到此為止。現在我追尋本能的激情。
親愛的洛爾迦,你喜不喜歡被叫作無價鉆石、沒有時間的未來、當下的永恒、占星柏樹、引擎和壓發梳、四行短詩醬汁和棒花之王的勝利、雪和摩爾人的赫拉克勒斯?
我不介意,只除了一點:我取諢名的紀錄會被打破。
一次家中訪問
(安赫爾·拉薩羅,1935年)
我們正準備搭電梯去詩人加西亞·洛爾迦家里,就遇到一位六十多歲、笑容可掬的老先生,他披著一件簡樸的斗篷,看著就像位西班牙慈父,氣質有點傳統。
“您是上家里去嗎?”他親切地問我。
這位會是誰呢?我想丘埃卡大師大概也是這樣的一位老先生。氣質像個訓練有素的獨幕喜劇作家,又像世紀末的作曲家。
“您是上家里去嗎?”
“我上詩人加西亞·洛爾迦家里去。”
“他是我的兒子。您上去吧。他現在應該正起床呢,您瞧,都到午飯點了。不過,他也工作到很晚。”
我們進了家門。一條很長的走廊。一間布置簡單的小會客廳,跟那位一家之主同樣素樸,甚至還有些外省的親切感。一幅祖母的肖像擺在顯眼的位置上。我們像是在加西亞先生格拉納達的大宅里,仿佛加西亞先生的兒子還在馬德里求學,剛剛開始被各家報紙稱作注定大有作為的詩人。
溫馨家常的氛圍中,洛爾迦繪于1924年的一幅鋼筆肖像畫格外顯眼。它的風格很現代,很強烈。還有一個頗具異國風情的物件:裝在玻璃匣中的巨大熱帶蝴蝶。
您在看什么呢?(詩人問我們,還在揉眼睛)那是我上一次美洲之旅的紀念品。很漂亮,是不是?
美極了。
我們要去那邊吃飯來著,沒錯吧?
對。
我還沒清醒呢。我昨晚一點開始工作,我到家的時候就已經是那個點了。我寫到很晚。
您一般習慣幾點工作?
幾點都行。要是我動了筆,就會寫一整天,但我并不想被束縛。我還是想像一直以來那樣工作。像一個家境優裕、不必賣文為生的人,想什么時候寫就什么時候寫,想寫什么就寫什么。父母對我的恩情,我實在無以為報。
但是,您已經在賺錢了,您寫的作品已經賺了不少錢。《吉卜賽謠曲集》出了許多版,洛拉·門布里韋斯在美洲表演《血婚》和《了不起的鞋匠婆》,已經表演了數百個夜晚。《耶爾瑪》是馬德里這個戲劇季最受歡迎的作品。
嗯,但連成功也不能束縛我。我會像從前一樣工作,不為利益,只為內心的滿足。要時刻銘記圣方濟各的教導:“不要為了愛財而工作;要在靈敏的感覺中蒸餾出感官的享樂;要謙卑。”或者是,要對自己真誠。
(我們到了一間餐廳。詩人想吃得簡單些,便點了最家常的菜式。他不喝葡萄酒。)
我熱愛萬物的簡樸。這種簡樸的生活方式,我是在童年,在鄉村學到的。因為我不是在格拉納達,而是在一個叫豐特瓦克羅斯的小村出生的。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呢?
1900年。鄉村就是我童年的全部。牧人、田野、天空、孤寂。總而言之,簡單樸素。我很驚訝,人們竟以為我作品里的元素都是我的大膽發明,詩人的恣肆創造。
不是的。它們都是真實的細節,很多人覺得奇怪,只因為很少見到有人用如此簡單,卻鮮少有人踐行的方式接近生活:看和聽。多簡單啊,是不是?
(洛爾迦孩子般的臉上洋溢著笑容。他結實、黝黑,臉蛋豐滿,一雙黑眉十分活潑。用他的安達盧西亞鄉野的一個比喻來說,他就像一頭立在風景中央的快活的小公牛。)
您覺得,在您的性格里,哪種力量更強大,是抒情的力量,還是戲劇的力量?
戲劇的力量,毫無疑問。比起風景本身,我對風景中棲居的人更感興趣。我可以注視一座山整整一刻鐘之久;但我馬上就會跑去跟牧人說話,跟山里的伐木工談天。之后,在寫作的時候,我記起這些對話,就能想到真正接地氣的表達。
我有許多孩提時代聽人講話的回憶,就像浩繁的檔案。這就是詩意的記憶,我所依賴的正是它。其他的那些東西,信條啦,美學流派啦,我都不在乎。我沒興趣做古人,也沒興趣做現代人,只想坦率地做自己。
我很清楚那種假學究式的戲劇是怎么寫的,但那種戲劇不值一提。在我們這個時代,詩人應當為他人敞開血管。所以我才專注于戲劇的力量,除了這些原因,更因為戲劇能讓我們更直接地接觸群眾。
加西亞·洛爾迦,您說說看,您覺得現在您的文學表達定型了嗎?
我不覺得。什么話呀!我每天早上都會忘掉我寫過的東西。這是謙卑的奧秘,也是勇于寫作的奧秘。有時候,當我看見這世上發生的事情時,我會自問:“我為什么要寫作?”可是,必須工作,工作。工作,幫助那些值得幫助的人。工作,盡管有時努力好像是徒勞。將工作視為一種抗議的形式。因為,一個人每天在這個充斥種種不公與不幸的世界上醒來,就會本能地吶喊:我抗議!我抗議!我抗議!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此外,我還籌備著好幾部有關人性和社會的戲劇。其中一部是反戰的戲劇。這些劇作的內容和《耶爾瑪》或《血婚》這些作品迥然不同,需要換一種處理的技巧。
您認為阿爾貝蒂新創作的無產階級詩歌如何?
阿爾貝蒂是位偉大的人。我知道他現在寫的詩很純樸。我一直以來都對他本人很欽佩,現在又多了一層深深的敬仰。
(我們走出餐廳,來到街上。下午三點鐘。寒冷和太陽。幾排老人緊貼墻上的陽光。)
洛爾迦,您從美洲回來,對那兒的人有什么印象?
我發現有很多渴求戲劇的觀眾。他們很可敬,懂得尊重。我去了《畫報》評論家巴勃羅·蘇埃羅翻譯的一部戲劇的首演。換作我們這兒那些無趣又假道學的偽君子,壓根就不會讓它演到第二場。
那兒的風景呢?
世上最寂寞的就是潘帕斯草原,浸透了寂靜。
您在旅途中有寫些什么嗎?
我一直在寫。隨時隨地記下詩句。最近我要出版兩本書:《伊涅修·桑契斯·梅希亞思挽歌》,還有一卷名為《死亡入門》的詩集,我會選進大約三百首詩。
您常讀書嗎?
看時節。有些時候,我一天會讀兩本書。對我來說,讀書已經是一種智力體操了。
您記性很好嗎?
跟我的生活一樣好。我只對一樣東西記性差:細枝末節。想要傷害我的人純屬浪費時間,因為我轉眼就會忘掉那些事。要用健康的笑容應對一切。
您看,我的第一部作品,《蝴蝶的妖術》首演的時候,用了德彪西的音樂伴奏、巴拉達斯的舞臺布景,可是人們卻狠狠跺腳,大喝倒彩!
您現在會笑嗎?
當時我也笑。當時我就已經在笑了。說得更準確些,我今天的笑容就是昨天的笑容,是我童年的笑容,鄉村的笑容,野生的笑容。我會永遠捍衛這種笑容,直到我死為止。
與洛爾迦的文學對談
(費利佩·莫拉萊斯,1936年)
詩歌是街頭尋常物
(雨落在街上,玻璃鑲在窗上。四月清晨,太陽與泥。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探身向一片已死煙囪和癱瘓云朵的風景。他住在阿爾卡拉街四樓,小販叫賣的聲音抵達不了,露水姻緣的情意也難以企及。)
費德里科,詩歌是什么?
(房間很小,一盆紅花在角落無可挽回地死去。)
詩歌是街頭尋常物。它就在我們身邊活動、經過。萬物都有神秘之處,而詩歌就是萬物的神秘。路過一個男人,打量一個女人,猜測一條狗偏斜的足跡,詩歌就在這些人間事物中。
(詩人更深地沉入內心。我在面前墻上懸掛的鏡子中看見他的眼睛,它們什么也不注視。)
所以,我認為詩歌不是抽象的,而是真實存在的事物,從我身邊經過的事物。我詩歌中所有的人物都存在過。關鍵是要找到詩歌的閥門。就在最平靜的時刻,“唰”的一下,閥門打開,詩歌閃耀登場。至于男人是不是比女人更能引發人的想象,這問題談不了。這就是我的回答。不,談不了。
詩歌尋覓之物
自然,一首情詩里會有性的問題,一首與深淵搏斗的詩里會有宇宙的問題。詩是沒有界限的。
當我們在寒冷的清晨拖著疲憊的步子,豎起大衣的領子歸來,它可能會坐在門口等待;它也可能在泉水里等待,攀上一朵橄欖花等待,或是在天臺晾曬的白布里等待。不可能提出一種數學般精確的詩歌,像要去買一升半的油一般。
(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的面龐被憂傷的陰影籠罩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紫羅蘭和羅勒會在他的詩里歡笑,但他寬闊的前額卻好似唱著窄窗小院的歌謠。他是部落的詩人,因為他永遠也不能成為民族的詩人。他歌唱漂亮姑娘和風,歌唱勇敢的卡賓槍手,歌唱“唱著蛇的啞歌的血”;但假如談起英語,他就會讓你飲醉,假如提到憲警,他就會把你的腦袋變成鉛塊。)
阿維拉的鸛
我最初的詩歌是一個安達盧西亞人能寫出的最不安達盧西亞的東西。它是我散文寫作的成果。我的第一本書——全世界都知道—是一本散文集。
當我遵循靈魂斷然的命令,下定決心開始寫詩,我便放棄了安達盧西亞的主題,轉而歌唱“阿維拉的鸛”。
要論為什么,或許可以用另一件事來說明:我不在西班牙,與它遠隔山海的那段日子里,鄉愁凝聚成的圖景并不是格拉納達的土地或成片的橄欖林,而是阿維拉深墻腳下一個幽深的三月清晨。當我從遠處眺望西班牙,它在卡斯蒂利亞展現為寂寞荒蕪的廣場,像穿街走巷去念《玫瑰經》的老媼。
戲劇是有了人性的詩
戲劇呢?
(站著的加西亞·洛爾迦。從頭到腳的加西亞·洛爾迦。一整個的加西亞·洛爾迦。)
戲劇總是我的志向所在。我將生命中許多時間都獻給了戲劇。關于戲劇,我的看法有些個人,但堅定不移:戲劇是從書中立起、有了人性的詩。它說話,叫喊,哭泣,絕望。
戲劇為需要登臺的角色披上詩歌的外衣,又要求他們的骨血都一覽無遺。這些角色必須極富人性,必須悲哀到可怖,必須與生活與時日緊密相連,展現他們的背叛,散發他們的氣味,嘴唇大膽地吐露他們的愛語或惡言。
當今這些被作者攙上舞臺的戲劇角色,不能再存續下去。這些角色空洞,內無一物,透過他們的馬甲,只能看見一塊靜止的鐘表,一枚虛假的骨頭,一粒閣樓里的貓屎。如今,在西班牙,大多數的作者和演員連中等水準都夠不上。
劇院里的戲劇是為主層的觀眾而寫,但池座和樓座的觀眾卻不甚滿意。為劇院主層寫作是世上最可悲的事。來看戲的觀眾都大失所望,而人民群眾,這些純潔、天真的觀眾,他們不理解鄰區的人為何在談論他們并不關心的問題。
演員們對此要負一部分責任。倒不是說他們是壞人,但是……“哎,那誰(此處為某個作者的名字),我想讓您給我寫一部劇,讓我在里面演……我自己。對,對,我想要做這個,我想要做那個。我想給春裝鍍上錫。我想要變成23歲。您可別忘了。”
這樣是做不了戲劇的。這樣做出來的只是令一位貴婦永葆青春,使一個小伙子永垂不朽,哪怕他已經得了動脈硬化。
無法表演的戲劇即將登臺
你的戲劇呢?
我在戲劇上追尋著特定的道路。我最初的幾部戲是無法表演的。現在,我想其中的一部《就這樣過五年》應該會由安菲斯托拉俱樂部演出。我真正的追求蘊含在這些不可能的戲劇中。
但是,為了展現個性、獲得權利,我也創作了其他戲劇。我樂意寫的時候就寫。我不像那些因循守舊的作家,非得守著一部作品過活。我的最新一部戲,《單身女子羅西塔或花兒的語言》是在1924年構思的。
我的朋友莫雷諾·比利亞對我說:“我要給你講一個美麗的故事,關于一朵花的一生:它叫作多變的玫瑰,記載在一本18世紀的玫瑰圖鑒里。”好,“從前有一朵玫瑰……”當他講完這朵玫瑰的奇妙故事,我也寫好了我的戲劇。在我看來,它已經完成了,獨一無二,不可更改。但我等到1936年才把這部戲寫出來。
是歲月打磨了場景,為玫瑰的故事配上了詩行。
四本即將出版的書
(最后,詩人和我們說起他的作品,他接下來的出版計劃。)
我有四本寫好的書即將出版:《紐約》《十四行詩》《無題的戲劇》,還有另外一本。那本十四行詩詩集意味著從寬闊明亮的自由格律漫步回歸規定的形式。
西班牙年輕一代的詩人正展開這樣的征程。
風兒梳過的街道
(加西亞·洛爾迦和我們說這些時,一直在從窗戶探出身。污水流淌、風兒梳過的街道上,走過幾個男人,他們自己的詩歌之謎伴隨在他們身側。)
本文節選自
《諦聽這個世界》
副標題: 洛爾迦訪談錄
作者: [西]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
譯者: 黃韻頤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團
出版年: 2025-4
編輯|草草
圖片來源于網絡
主編|魏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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