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母親在,人生尚有來處。母親去,人生只剩歸途。
婆婆去世后老公幾乎很少回家,這不馬上過年了,群里連個說話都沒有,要是發紅包立馬有人出來搶。
“?!?br/>老公手機屏幕亮起來的時候,我倆正窩在沙發上看跨年晚會。
他掃了一眼,突然跟被燙到似的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臉色瞬間沉下來。
“誰???”我順手拿起來看,是大伯哥的微信,群里@了所有人:“媽走了一年了,今年春節都回來聚聚吧,爸一個人在家也冷清?!?br/>
“聚什么聚?不回去?!崩瞎蝗婚_口,聲音啞得厲害,“沒媽了,那地方還算家嗎?”
我沒吭聲,知道他又想起婆婆了。
去年這時候,婆婆剛走三個月,春節他愣是沒讓我跟他回去,一個人在陽臺坐了半夜。
他點了根煙,煙霧繚繞里,眼神飄得老遠:“你記不記得,以前每年過年,媽從臘月初十就開始忙活?”
我當然記得。婆婆總是戴著藍布袖套,在廚房進進出出。
灌香腸的時候,她蹲在地上一根根捋腸衣,手上全是油,嘴里還念叨著“你大哥愛吃辣的,老二得少放鹽。”
最麻煩的是炸丸子,蘿卜擦成絲擠水,拌上剁碎的豬肉,她一站就是一下午,油鍋里“滋滋”響,她額角的汗珠子直往下掉,還不忘往我手里塞剛出鍋的丸子:“快嘗嘗,咸淡夠不夠?
“等咱們回去了,廚房就沒閑下來過?!崩瞎臀豢跓煟Z氣里帶了火氣,“你跟大姐在廚房切菜炒菜,忙得腳不沾地。
大姐掌勺,你在旁邊打下手,摘菜、剝蒜、洗鍋,一站就是大半天?!?br/>
我確實記得。大姑姐手巧,紅燒肉和魚做得最好,我就幫著剁餃子餡、調涼菜。
廚房狹小,我倆常常擠得轉不開身,蒸汽糊得眼鏡片都是霧。
“再看看大嫂?”老公冷笑一聲,“往沙發上一癱,嗑著瓜子跟我爸看電視,要不就抱著手機回房打電話,孩子扔給大哥。
我讓她搭把手,她就說‘弟妹跟大姐能干,我去了也是添亂’,轉頭就跟我媽說‘媽,你看弟妹跟大姐配合得多好’!”
有一年除夕,我跟大姑姐從早上十點忙到下午五點,燉了16道菜,蒸了扣肉和年糕。
大嫂端著果盤往客廳走,路過廚房還撇撇嘴:“喲,還沒好呢?我都餓了。”
當時婆婆正在幫我遞醬油,手頓了一下,沒說話,眼圈卻有點紅。
“現在媽沒了,她倒想起團聚了?”老公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以前媽在,家就在。媽沒了,那房子就是個空殼子。
回去看什么?看大嫂繼續當甩手掌柜,看大哥裝孝子賢孫?”
他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壓抑了一年的委屈和憤怒:“每年過年,媽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他們誰心疼過?
現在媽不在了,倒知道‘團聚’了?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我走過去抱了抱他,他肩膀還在發抖。
窗外的鞭炮聲隱隱約約響起來,電視里晚會的笑聲熱熱鬧鬧,但我知道,有些熱鬧,我們再也不想湊了。
那個有婆婆在的、煙火氣十足的家,已經隨著她的離開,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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