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和麻雀這兩種動物，在過去農(nóng)村是很常見的，人們再也熟悉不過的了。

有一句農(nóng)村俗語說“寧做螞蟻腿，不做麻雀嘴”，也說成是“寧做螞蟻腿，不學麻雀嘴”。

雖然前后兩句只有一字之差，也是俗語中的變體，但后一句意思更明確，也更好理解。

為了讓讀者更好地理解這句俗語，這里先介紹一下，我小時候與螞蟻和麻雀打交道的親身經(jīng)歷。

本文開頭時，我為什么要強調(diào)“過去農(nóng)村”，主要是現(xiàn)在很多地方麻雀越來越少，很難看到，即使看到成群的麻雀，也只能看到5到10只在一起。

過去的農(nóng)村，常看到的麻雀，動則幾十只，多的有上百只，甚至數(shù)百只。例如，那時產(chǎn)生隊的倉庫麻雀是最多的。

稻谷泛黃即將成熟時，麻雀一群一群地集合在田埂上，不太怕人，當人走近時才突然起飛，四處散去，人走過后，又重新聚在田埂上。

收了稻谷后，倉庫就成了麻雀的天堂，尤其是存放稻谷殼或二卡籽稻谷（即秕谷，子粒不飽滿的稻谷）的倉儲間，因沒有完全封閉，麻雀可以自由出入，里面總時聚著黑壓壓的一大片。偷偷扔進一塊磚頭，就能砸到幾只。

民居內(nèi)也有不少的麻雀，大多早晨飛出去，傍晚飛回來，晚上就住在屋檐上的瓦片、杉樹皮內(nèi)。

通常來說，剛建好的房屋，才蓋的新瓦和新杉樹皮下面，是麻雀最喜歡的住所，也是繁衍后的巢穴，要捉麻雀，晚上到這些地方去尋找，往往收獲滿滿。

當然，白天捕捉麻雀，也是我們當年童年和少年的快樂經(jīng)歷。

那時，我們通常選擇在雨天或者冬天，先往地上撒一些秕谷，然后用大籮筐或大圓簸箕等工具，放置在秕谷上方，用柴棍撐起來，再用一個繩子捆綁柴棍的下端。

設(shè)好陷阱之后，我們攥著強子的一端，躲藏起來，當麻雀來吃秕谷時，把繩子一拉，大籮筐或大圓簸箕就把麻雀罩住。

這種辦法屢試不爽，麻雀因為嘴饞，屢屢落入圈套。這也是當時鄉(xiāng)村小孩子，普遍使用的捕捉麻雀的辦法。

那時的農(nóng)村，正因為麻雀太多，總是搶奪稻田、倉庫、曬谷場上的糧食吃，麻雀也曾經(jīng)在上世紀六十年代，一度被列入“四害”（最初老鼠、麻雀、蒼蠅、蚊子，后來調(diào)整為老鼠、臭蟲、蒼蠅、蚊子，最終確實為蒼蠅、蚊子、老鼠、蟑螂）之一，是被消滅的對象，后來因動物學家們的反對被剔除“四害”。

后來，一些鄉(xiāng)村的麻雀突然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烏鴉，到處看不到它們的蹤影。直到前些年，麻雀突然又出現(xiàn)了，但是，不像以前那樣了，數(shù)量比較少。

再說螞蟻，我們那個年代出生的人，小時候大多逗玩過螞蟻，逗玩的一般是院子里那種小紅螞蟻。

這種紅螞蟻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蜇人。不像樹上和山上那種屁股翹得老高的紅螞蟻，爬到人身上就蜇，還有野外那個頭比較大的黑螞蟻，蜇人就好像被野蜂蜇了一樣，很痛，皮膚上還長紅腫的包。

平時，紅螞蟻的活動，東一只，西一只，不會聚出行，好像是在漫無目地的瞎跑，實際上，他們是在尋找食物。

我們就將拍死的蒼蠅或蜻蜓，或者其他蟲子，放在螞蟻的附近，螞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

單個的螞蟻先是自己用力拖，拖不動后，就喚來附近在的同伴幫忙。

螞蟻的力氣很大，一只蒼蠅，四五個螞蟻就能搬動，我們既然是逗著螞蟻玩，肯定不讓他們搬動，就用小木棍摁住蒼蠅，不讓他們拖動。

蜻蜓和大一些的昆蟲，即使我們不摁住，四五個螞蟻也搬不動。

這個時候，一只螞蟻就會快速跑開，它是跑回巢穴報信去了。不一會兒，螞蟻的隊伍就浩浩蕩蕩開過來了，把食物往巢穴里搬運。

這個時候，我們就不再打擾它們，看著它們把食物拖入磚縫和石罅。我們也就知道螞蟻的老巢所在。

于是，我們再一次投給螞蟻的食物，前面的場景再重演一次，如此反復，半天的兒童或少年時光，就這樣輕松打發(fā)走了。

溫端政主編的《中國俗語大辭典》，對“寧做螞蟻腿，不學麻雀嘴”的解釋是：

“指人應當像螞蟻那樣勤勞，不可像麻雀那樣貪吃。”

這種解釋，對麻雀來說還算公允，正如農(nóng)村的一句老話所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吃是所有鳥兒的天性。

現(xiàn)在一些資料和有一些人的文章解釋，對麻雀就不太公平了。

他們說，麻雀嘴只會叫，只會唱高調(diào)，不會做實事，沒有像螞蟻那樣有實干精神，是饞嘴和懶惰的象征。

這樣說就實在是冤枉麻雀了。在鄉(xiāng)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論唱高調(diào)，麻雀雖然喜歡叫喚，但其聲量是比較小的，如果僅按聲量來排隊，麻雀在鳥類中，還排不上號。

比如，杜鵑、烏鴉、貓頭鷹、畫眉、竹雞、百靈、夜鶯、黃鸝等等，它們的叫聲很遠都能聽到。麻雀的叫聲算是鳥類中比較低的。

農(nóng)村民眾對麻雀感情很復雜，既恨又愛，恨的是麻雀偷吃糧食，愛的是麻雀與燕子一樣是家鳥，民俗認為，麻雀繁殖能力強，住到家里是吉祥的氣象，會帶來子孫興旺。

民眾對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并不認為是他們的缺點，反而認為增添了熱鬧氣氛，增加了煙火氣。

麻雀的嘴雖然很饞，但并不懶，尤其在養(yǎng)育幼鳥期間，特別勤快和辛苦，且非常有責任心，農(nóng)村把父母養(yǎng)育兒女的辛苦，往往用“麻雀盤口”（即麻雀養(yǎng)育幼鳥）來打比方。

麻雀雖然有其有害的一面，但也有有益的一面，除了吃糧食外，還喙食大量的害蟲，其對農(nóng)業(yè)的貢獻，要遠遠大于他們的危害。

這里是當年動物學家得出的結(jié)論，最后也成為將麻雀移出“四害”名單的主要依據(jù)。

麻雀嘴饞，之所以被古人說事，其主要原因是麻雀的生活方式，不符合鄉(xiāng)土社會的生活方式。

麻雀雖然聚群覓食，也很勤勞，但是，在人們的眼里，它們在群體覓食時，只顧自己，沒有集體觀念。

而螞蟻的腿雖然很微小，但非常勤快，而它們的勤勞，是為了整個螞蟻大家庭的生存，這就類似于勤勞的蜜蜂一樣，工蜂的勞動不是為了個體，而是為了整個群體的生存。

螞蟻的這種生存方式，也是古代我國鄉(xiāng)土社會所提倡的，是鄉(xiāng)土社會的道德文化根基。

綜上所述，這句俗語的意思，從過去鄉(xiāng)村的現(xiàn)實角度來說，螞蟻的腿雖然很少，但勤勞也很顧家，人應當像螞蟻那樣勤勞顧家，大公無私。

麻雀雖然也很勤勞，但它們尋找到食物后，只是為了滿足各自的嘴巴，因此，人不應該學麻雀的嘴巴，不能自私自利。

現(xiàn)在社會，不管是農(nóng)村還是城市，這句俗語的深刻含義，并沒有過時，在社會諸多領(lǐng)域中，集體力量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還需發(fā)揮集體力量重要作用。因此，這句俗語仍然有一定的教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