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的消毒水味道還殘留在鼻腔里，我抱著襁褓中的女兒蜷縮在出租屋的角落。手機屏幕上，婆婆發來的語音一條條炸響："誰讓你生賠錢貨，有什么資格要彩禮錢！彩禮一分沒有，趕緊讓你爸媽拿8萬過來還車貸！"窗外的暴雨敲打著玻璃，混著女兒的啼哭，將我的人生撕成了碎片。

和浩宇是在工廠流水線上認識的。他總在午休時把盒飯里的雞腿夾給我，下雨天把傘全傾向我這邊。當他單膝跪地，用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銀戒指套在我手上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雙方父母見面那天，兩家人圍坐在小飯館里，觥籌交錯間敲定了6萬彩禮，說好等我們領證就辦婚禮。

那時我太天真，以為有了孩子就能讓這段感情更穩固。當驗孕棒顯示兩條紅線時，浩宇激動地把我抱起來轉圈："我們要有自己的家了！"他說先住進他家的老房子，等孩子出生就辦婚禮，彩禮一分不會少。我滿心歡喜地退掉了宿舍，搬進了那個貼滿喜字的小院，卻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進深淵。

孕期的日子并不好過。婆婆每天甩著臉色，說我矯情："當年我懷著孕還下地干活呢！"廚房的剩菜永遠是我的專屬，產檢費用也要我用打工攢的錢支付。浩宇起初還會護著我，后來被他媽罵得多了，也開始躲著我。我安慰自己，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等婚禮辦了就好了。

陣痛整整持續了18個小時。當醫生告訴我是女兒時，我松了口氣，轉頭卻看見產房外，婆婆黑著臉轉身就走。浩宇在走廊里抽著煙，煙灰簌簌落在我媽送來的紅糖雞蛋上："生個丫頭片子，還想辦婚禮？"

出院那天，我抱著女兒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說好的嬰兒房堆滿了雜物，嬰兒車和尿布都是我媽偷偷塞給我的。我顫抖著給婆婆發消息詢問彩禮的事，等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辱罵。浩宇在一旁沉默不語，最后憋出一句："我媽說的也沒錯，嫁進來就該幫襯家里。"

我哭著跑回娘家，卻在門口聽見父母的爭吵。爸爸氣得直拍桌子："當初就不該讓你未婚先孕！現在好了，被人騎在頭上欺負！"媽媽紅著眼眶抹淚："可孩子都生了，能怎么辦？"我抱著女兒蹲在墻角，聽著雨滴打在鐵皮屋檐上，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更讓我崩潰的是，浩宇一家開始頻繁上門"討債"。婆婆帶著七大姑八大姨堵在我家院子里，扯著嗓子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拿8萬過來，就別想好過！"鄰居們指指點點，說我不知廉恥未婚先孕，活該被人拿捏。爸爸氣得血壓飆升，媽媽偷偷把養老錢塞給我："拿著錢走吧，別再回來了。"

抱著女兒站在長途汽車站，我翻出手機里和浩宇的聊天記錄。曾經那些"寶貝別怕，有我在"的承諾，如今都成了鋒利的刀，一刀刀剜著我的心。候車室的電子鐘顯示凌晨三點，女兒突然放聲大哭，候車的人紛紛投來嫌棄的目光。我躲進廁所，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終于明白過早同居、未婚生子是多么愚蠢的決定。

在陌生城市的小旅館里，我抱著哭鬧不止的女兒，翻來覆去地想：如果當初沒有輕易同居，如果堅持先領證再懷孕，如果沒有相信那些甜言蜜語...可人生沒有如果。現在的我，不僅失去了尊嚴，失去了家人的信任，連本該屬于自己的婚禮和彩禮都成了泡影。

白天，我抱著女兒在超市做促銷員。帶著尿不濕的刺鼻氣味擠在人群中，聽著顧客的冷嘲熱諷："年紀輕輕就當未婚媽媽"。深夜，女兒的啼哭劃破寂靜，我一邊沖奶粉一邊流淚。手機里不斷彈出浩宇一家的催款消息，而我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去哪湊。

有次在菜市場遇到以前的工友，她欲言又止地告訴我，浩宇已經在相親了。他媽逢人就說我"克夫命，生不出兒子"，還把我送的結婚禮物都拿去賣了。我攥著廉價的塑料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現在的我，終于懂得了那些被我忽視的老話："未婚同居掉身價""先懷孕會被人看輕"。可這些道理，我付出了太慘痛的代價才明白。女兒在懷里咯咯笑，她清澈的眼睛看著我，完全不知道媽媽正在經歷怎樣的絕望。

深夜，我抱著女兒站在天橋上。城市的霓虹閃爍，車流在腳下穿梭。冷風掀起衣角，我抱緊懷中的小生命，突然清醒過來：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我還有女兒。這個"賠錢貨"是我用命換來的寶貝，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

擦干眼淚，我轉身走進夜色。未來的路或許很苦，但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任何人這樣踐踏我的尊嚴。我要帶著女兒好好活下去，讓她知道，女孩從來都不是"賠錢貨"，我們值得被尊重，被愛。而那些傷害過我的人，終有一天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