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見到老嚴的前一天,他剛剛領了個“湖南省勞動模范”的榮譽稱號回來。市里被評上這個稱號的總共兩個人,他很榮幸是其中一個。
在老嚴的茶廠辦公室里,陳列的榮譽獎牌不下于20塊,獎牌新舊各異。每當說起這些,老嚴都能熟練地背下榮譽全稱,只是當他臉上帶著笑意的時候,眼角的皺紋透露出些許疲憊。
老嚴的祖祖輩輩都有種茶、喝茶、賣茶的習慣和傳統。為了能實現茶葉生意的產業化發展,2008年,老嚴在家鄉龍塘鎮(原江頭鄉)嚴江村租了成片的土地,從湖南省茶葉研究所引進了幾種優質茶樹,開始規模化種茶、制茶,再運到門店銷售。十幾年間,他注冊了自己的商標,雖然銷茶的店鋪換了好幾個位置,面積也越來越小,但茶園已經從最初的幾十畝,擴大到了1500多畝。
湖南耒陽,嚴軍在龍塘鎮嚴江村租了成片的土地,從湖南省茶葉研究所引進了幾種優質茶樹,開始規模化種茶、制茶,再運到門店銷售。(圖/由被訪者及記者提供)
“盤子”是越做越大了,和老嚴做生意的人也越來越多。在他看來,茶葉銷售雖不溫不火,但誠信至上,這是縣城茶葉生意的生存之道。在35塊錢一袋的散裝茶里,有他為大眾做好茶的初心,而在明碼標價的名優茶禮盒包裝里,蘊藏著耒陽這座古縣城千年的魅力。
茶好客自來
老嚴本名叫嚴軍,他所生活的城市耒陽,是一座經常會堵車的縣級市——尤其在逢年過節,大量外地務工人員返鄉,街道上的湘D車牌中還混雜著不少粵A等外地的車牌。耒陽修建了高鐵站之后,從耒陽到深圳等經濟發達的城市最快只需要兩個半小時。交通的便利加快了人口的流動,也把許多廣東、福建的生活習慣帶回了這座湘南縣城。
如果要問當地人,耒陽的哪一種飲食習慣與廣州、深圳、潮汕、福建等地區的最相似,他們可能都會異口同聲,那就是“喝茶”。現如今,這里幾乎每戶人家里都會有茶葉,即使平時自己不喝,也會用來招待客人。
(圖/《茶金》)
老嚴深知本地人的待客之道,所以他堅信自己的生意還算時興。在這個常住人口有100多萬但是房價均價不到4000元/平方米的縣城里,開一間茶葉店的年租金是5000—10000元,相較于大城市動輒月租幾萬元,無疑是一大優勢。
此外,與大城市實體茶葉店只能影響周圍3公里的陌生人市場相比,縣城的圈子小,人們彼此熟悉,只要深耕本地的愛茶群體,就能夠輕松立足于市場。老嚴告訴記者,目前他自產自銷的耒陽“胡家園·江頭貢茶”,并沒有“3公里”的煩惱,生意基本覆蓋了全市。在這個開車僅需要20分鐘就可以從城東穿越到城西的地方,哪條街上有一家茶葉店,愛茶的人都知道,甚至連老板的背景和所售的茶葉都摸得一清二楚。
除了日常零售,老嚴簽的大單多數是大眾茶,簡單包裝后批發給其他綜合類茶葉店、茶樓、特產城還有生活超市;名優茶則經過精心包裝,擺上貨架,等待真正識貨的人。
(圖/由被訪者及記者提供)
“(春茶價格)從200元/斤到5000元/斤,開年之后到清明節之前,春茶開采的前三天茶葉最嫩,茶質最好。隨著時令的變化,茶葉也分成了各個等級,價格也逐漸發生了變化,立夏之后采摘的茶葉,價格就是80元/斤了。”老嚴說,茶葉的時節性、標準性很重要,什么級別的茶葉定什么價格,在保證茶葉性價比的情況下,定好的價格也不會經常變化,所以買茶的人也被分成了不同層次的消費群體。老嚴知道,城區的居民收入有限,消費價格過高的茶葉并不切實際。他悄悄地告訴記者,其實還有一款價格9999元/斤的高端定制茶葉,并沒有擺上柜臺。
為了維護和各種茶客之間的關系,老嚴會在茶客到店購買茶葉之后加上對方的聯系方式,告訴對方沖泡的門道,以及回訪客人喝完茶之后的感受,從而不斷地改進自己的茶葉制作工藝。
一直以來,在許多人的印象中,城里有著充滿煙火氣和復雜人際關系的獨特生態,在緩慢流動的生活節奏里,茶很容易就能成為這種社會生態里的液態媒介。老嚴很珍惜他做的每一片茶葉,“小氣”的他從不為賣茶葉討好任何人,因為他相信,只要做的茶好,客人自然會聞香而來。
做好本地人認可的茶
老嚴之所以如此自信,大概要從他在家鄉龍塘鎮嚴江村“占領”的山頭說起。在他的記憶里,耒陽城區以東的鄉鎮被稱為東鄉,歷來就有喝茶的習慣,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口煮茶用的茶罐。
每年端午時節,鄉民們把草藥和茶葉混合起來,做成“午時茶”。干農活的人,經常喝它可以清熱解暑、助消化。而且無論平日里還是過年過節,但凡有客人從鄉民們的家門口路過,主人家都會喊上一聲“來咯,進屋呷好茶”。
(圖/由被訪者及記者提供)
一說到歷史,老嚴便自豪起來,因為他出生、長大的地方胡家園,正是江頭貢茶的發源地。2000多年以來,這里的人大多數以種植茶葉為生。據說《耒陽市志》有記載,唐代中葉,胡家園江頭茶因其味純淡雅、清香爽口,曾被朝廷列為珍品,成為全國幾種貢茶之一。
2008年,老嚴從悠久的歷史中看到了商機,帶著“我不做,也會有別人做”的意識,加入種茶的行列。通過老百姓當時旺盛的茶葉需求,老嚴看到了產業化發展的可能性,于是從一開始,他便和湖南省茶葉研究所簽訂了產學研的合作協議,引進了適應當地土壤、氣候的白毫早、碧香早、櫧葉齊,加上本地的群居品種茶樹。從這四個品種的茶樹上長出來的茶葉經過加工,成就了現在很有特色的胡家園江頭貢茶。
有了科學的種植方法,梯田的開墾行距、深度,樹苗扦插的距離,肥料的用量等,都有了明確的指導。茶葉種植、采摘、攤青、殺青、揉捻、干燥,老嚴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將傳統工藝與現代科技相結合的茶葉生產、加工方法。
(圖/由被訪者及記者提供)
“種茶、制茶看起來簡單,但茶葉也有自己的脾氣,一定要看茶做茶。”老嚴說,盡管種茶、做茶都要按照嚴格的程序來進行,但只有統一的原理,沒有統一的公式,要根據不同的時節、氣候變化來不斷應變,各季,陰天、晴天,早上、上午、下午采的茶葉都不一樣,所以一定要時刻看清茶葉在不同時期的特性,邊看邊做。
現如今,老嚴的加工廠產出的江頭貢茶,大約供應了城區200多家大大小小的經銷商。他的茶葉因為品質好而獲得了大多數愛茶的人的認可,他始終將重心放在大眾茶上,好的性價比奠定了口糧茶的標準,平衡了“好茶葉”和“喝得起”之間的逐利空間。
老嚴告訴記者,他每年只有20%的茶葉銷往外地,占大頭的80%基本上都是在本市銷售出去的。“耒陽人呷茶的歷史悠久,能夠讓這一部分消費群體認可本地茶葉,本地的茶產業就還可以繼續發展壯大下去。”老嚴說。
一直艱難行走在做好茶的路上
耒陽被稱為“中國茶油之鄉”,雖然茶葉和茶油共用一個“茶”字,但它們卻毫無關聯。同為耒陽特產,江頭貢茶雖歷史悠久、品質優良,但由于種種原因,最終沒有茶油那么幸運,名號也沒走出湖南。
老嚴除了愛泡茶,還愛抽煙,他借抽煙來向記者解釋,茶葉和香煙都是嗜好品:抽慣了一款煙,即使給他再貴的煙,他也不一定喜歡;喝慣了江頭貢茶的人,也會一直喜歡這個獨特的味道。
全市大約有13家做江頭貢茶的企業、合作社和茶廠,老嚴知道要想實現產業化發展的話,這點面積遠遠不夠。近些年來,隨著本地外出務工人員增多,種茶的農戶越來越少。
“因為外出務工能直接提高經濟收入,但種茶的時間周期較長,回本也較慢,前3—4年都是空倉期,最快也要等到第3年才能盛產,還沒來得及嘗到甜頭的農戶們,當然會選擇來錢更快的方式。”老嚴分析說,基地面積不大,缺少采茶人員,加上大家都堅持以零農藥、零化肥的有機方式管理茶園,所以全市每年茶葉產量有限,茶葉每年都能賣掉,不會壓倉,現在仍然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
湖南耒陽,嚴軍在自家茶廠。(圖/由記者提供)
最近一兩年,老嚴也經常會到福建、安徽、浙江、云南等有名的茶葉產地考察學習。他發現那些更加細分的產業鏈以及茶業跟文旅產業的結合,其實完全可以轉化為經驗復制到縣城,只不過耒陽文旅的發展,除了蔡倫古法造紙技藝和蔡倫竹海(“亞洲大竹海”)等,還有待進一步創新。至于想讓茶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產業化發展,首先要從增加茶葉鮮葉產量這個基礎工作開始,這就更需要政府制定相關的扶持政策,為茶農提供一些創業補貼。在老嚴看來,如果能夠幫助更多的人種茶,其實還能解決很大一部分人的回鄉就業問題。
如今,對于茶葉產銷的問題,像老嚴這樣的經營者已經解決好了。他將自己一路摸索過來的經歷形容為“摸黑走夜路,總有踉蹌的時候”。現在生意穩定了,與茶結緣幾十年,他也給家人創造了比較優渥的生活條件。在他眼中,好在耒陽人都很有人情味,團結、講義氣,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這一路上幫助過他的每一個人。
(圖/《茶金》)
記者問老嚴,有沒有想過將江頭貢茶賣到省外去,他說:“目前只想控制好茶葉品質,做好本地市場。江頭貢茶作為耒陽最具特色的一款農產品,每年都能在本地賣掉。假如以后茶葉實現真正的產業化發展了,就必須賣到外省去。”
編輯 尤蕾
運營 鹽浴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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