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社會,成績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尺子,量出了年輕人的價值和未來。多少家庭因為孩子的考試分數而天翻地覆,多少親情在高考這道坎前變得不堪一擊。我今天想分享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真實故事,關于高考失利、親情冷漠和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機。
01
我站在家門口,手里攥著那張剛剛打印出來的高考成績單,手心全是汗,指甲在紙上已經掐出了幾道褶皺。距離一本線差了37分,這個分數在我們縣城,已經算是徹底的失敗了。
深吸一口氣,我推開了家門。
家里很安靜,只有電視機里新聞聯播的聲音在客廳回蕩。媽媽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看到我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爸爸正在廚房里切菜,鍋里的油已經開始冒煙,散發出一股熟悉的菜籽油香氣。
"成績出來了?"爸爸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來,聽不出喜怒。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能輕輕地"嗯"了一聲。手中的成績單像千斤重,幾乎拿不穩。
"多少分?"爸爸追問道,切菜的聲音依然平穩有節奏。
"518。"我輕聲說出這個數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廚房里的刀聲突然停了,接著是一聲重重的嘆息。鍋鏟放下的聲音格外刺耳,像是法官敲下了最后的判決槌。爸爸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接過我手中的成績單,眉頭越皺越緊,仿佛在看一份不及格的試卷。
"十二年,十二年的時間,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爸爸的聲音很平靜,但這種平靜比暴怒更可怕,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補習班、奧數班、周末班,你知道我們為了你花了多少錢嗎?算過沒有?十幾萬!"
媽媽終于放下手機,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左鄰右舍都在等著看我們家笑話呢。劉家的孩子考了647,聽說清華北大隨便挑。王家小子623,也能上復旦。就連李家那個平時不如你的,都考了590。"
我站在客廳中央,身體微微發抖,感覺自己像個犯人,等待著最后的審判。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斜斜的光影,而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從今天開始,你搬去儲物間住。"爸爸突然說,語氣決絕。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聽到了。臥室給你弟弟用,他馬上要上高中了,需要一個好的環境好好學習。你,去儲物間。"爸爸指著那個只有五六平方米的小房間,那里堆滿了雜物、舊書和各種季節性的用品,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媽媽,希望她能說點什么,幫我說句話。但媽媽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又低頭繼續刷起手機來,仿佛對這個決定默認了。
我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我拼命忍住,不讓它流下來。"好,我這就去收拾。"我盡量平靜地說,不想在他們面前崩潰。
晚飯時,餐桌上異常安靜。筷子碰到碗的聲音格外清脆,像是無聲控訴著這份尷尬。我弟弟林小宇不時偷瞄我,眼神中透露著歉疚和不安。他今年剛上初三,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
爸爸給他夾了一塊最大的紅燒肉,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好好學習,別像你姐姐。你要爭氣,別讓爸媽失望。"
媽媽也附和著:"小宇啊,你姐那屋子現在是你的了,書桌寬敞,采光也好。媽媽明天給你買新書柜,你想要什么樣的?"
我低著頭,機械地扒著飯,一粒一粒米飯都像嚼蠟一樣難以下咽。小宇在桌下輕輕踢了我一腳,我抬頭,看到他眼中的不忍和歉意。
"我不用姐姐的房間,我..."小宇小聲說。
爸爸立刻打斷他:"別廢話!就這么定了!"
那晚,我躺在儲物間里的一張簡易折疊床上,床板硌得我腰疼。周圍堆滿了紙箱和雜物,只留出一條勉強能走動的小路。窗戶很小,幾乎透不進光來,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灰塵的氣息。
我盯著天花板,想起小時候,每次考試拿第一名,爸媽笑得合不攏嘴,給我買新衣服,帶我去最好的餐廳慶祝。那時他們的眼神中是真的有愛和驕傲的。可現在,那些目光變成了失望和嫌棄。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的價值就等于我的分數。
月光透過小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銀白色的光斑。我默默地流淚,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枕頭。十二年的寒窗苦讀,就因為這一次的失敗,我在家里的位置就徹底變了。
02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儲物間沒有窗簾,陽光直射進來,照在我因為哭腫的眼睛上。我揉了揉眼睛,發現已經九點多了。平時這個時候,我早該起床了,但昨晚我幾乎沒睡,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著。
"林雪,林雪!快起來!"媽媽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語氣中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慌張和急切,"快點整理一下,鎮長來了!就在客廳等著呢!"
鎮長?什么鎮長?為什么會來我家?我一頭霧水,但還是迅速爬起來。
"快點!把頭發梳一下!"媽媽催促道,聲音壓得很低,但掩蓋不住焦急。
我匆忙套上衣服,用冷水拍了拍臉,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憔悴。扎了個馬尾辮,又用手指抹平了衣服上的褶皺。深吸一口氣,我打開了儲物間的門。
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我爸媽神情緊張地坐在沙發邊緣,姿勢僵硬,像是參加面試的求職者。對面是一位穿著深藍色西裝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氣場沉穩,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物。他旁邊還站著兩位同樣西裝革履的助理,一人拿著文件夾,一人端著茶杯。
客廳里飄散著剛泡的龍井茶香,那是我爸平時舍不得喝的好茶,只有在重要客人來訪時才會拿出來。
"這就是林雪吧?"那位中年男人看見我,立刻站起來,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我點點頭,有些拘謹地說:"您好。"
"我是楊鎮長,特地來看看你。"他伸出手和我握了握,手掌溫暖而有力。
我困惑地看著父母,他們的表情比我還茫然,顯然也不知道楊鎮長為何而來。
"林雪同學,恭喜你!"楊鎮長的聲音洪亮而充滿感染力,"你的高考作文《家鄉的變化》在全省評卷中脫穎而出,被評為滿分作文,省教育廳準備把它作為范文在全省推廣。"
全場一片寂靜,仿佛時間突然靜止了。
我爸猛地站起來,差點打翻茶杯:"什么?滿分作文?"
楊鎮長微笑著點點頭:"不僅如此,省里對林雪同學在作文中提出的關于鄉村振興的幾點建議非常重視,覺得很有見地。特別是關于發展鄉村特色文化產業和改善農村教育條件的部分,省領導認為這些想法既接地氣又有前瞻性。省領導明確指示我們要重視年輕人的聲音,挖掘基層的創新思想,所以我今天親自來拜訪。"
我站在原地,感覺像是在做夢。那篇作文是我在高考考場上揮灑真情實感寫下的,沒想到會引起這么大的反響。
我媽也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狂喜,眼睛亮得嚇人:"我們雪兒一直很有文采,從小作文就拿獎,小學三年級就在《少年報》上發表過文章..."
楊鎮長微笑著抬手示意,禮貌地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自夸:"林雪同學的分數雖然沒達到一本線,但是因為這篇作文的特殊影響力,省重點大學中文系已經表示愿意破格錄取她。"
我呆立在客廳中央,感覺像是一場荒誕的夢境。昨天還因為成績不理想被貶入儲物間,今天就被鎮長親自上門表揚?這種戲劇性的反轉,簡直像是電視劇情節。
"不僅如此,"楊鎮長繼續說,聲音中帶著一絲自豪,"省里決定聘請林雪同學作為青年顧問,參與我們縣的鄉村振興規劃,希望能夠聽取更多年輕人的意見。這個職位每月有3000元的補助,主要是希望你能在學習之余,繼續為家鄉的發展建言獻策。"
一旁的助理遞上一份文件和一個精致的紅色信封,楊鎮長接過來,鄭重地交到我手上:"這是聘書和第一個月的補助。省領導說了,要培養像你這樣有思想、有情懷的年輕人。"
03
爸媽的臉色在這一刻徹底變了,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媽媽激動地抓住我的手,眼睛里閃著淚光:"雪兒,媽媽就知道你最棒!文筆好是真本事!"她說這話時,絲毫不覺得與昨天的態度有任何矛盾。
爸爸則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既有驚喜,又有些許尷尬和愧疚。他摸了摸后腦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弟弟小宇從房間里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客廳里的陣仗,眼中充滿了羨慕和驚訝。
楊鎮長環顧了一下我們家的客廳,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儲物間半開的門上。那里露出了我剛剛睡過的折疊床一角和雜亂堆放的儲物。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林雪同學,我聽說你對鄉村教育也很有想法,能不能詳細談談你在作文中提到的'教育資源下沉'的具體建議?"楊鎮長問道,語氣認真而尊重。
爸爸立刻插嘴:"楊鎮長,要不我們到雪兒房間里去聊?那里寬敞明亮,有書桌,方便記錄..."
楊鎮長似乎看出了什么,目光在我和儲物間之間來回掃視,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用了,就在這里挺好。客廳寬敞,大家都能參與討論。"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我在作文中提到的想法。關于如何讓優質教育資源向鄉村傾斜,如何利用互聯網技術縮小城鄉教育差距,如何保留鄉村文化特色同時提升教育質量等等。這些想法我思考了很久,是我真心希望能改變的事情。
楊鎮長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助理則快速記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真誠的贊賞,這種被尊重的感覺讓我逐漸找回了自信。
談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期間,媽媽端上了水果和點心,態度殷勤得不得了,完全不似昨天的冷漠。爸爸則一直站在旁邊,不時插幾句話,試圖展示自己對女兒的支持和理解。
楊鎮長離開時,親自邀請我下周去鎮政府參加一個關于鄉村振興的座談會。"你會見到省里來的領導,好好準備一下,你的想法很有價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送走楊鎮長后,家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爸媽站在門口,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
"雪兒..."爸爸猶豫著開口,眼神閃爍,"你的房間,我這就讓小宇搬出來。那個儲物間太小了,不適合住人。"
媽媽則直接抱住了我,眼淚說來就來:"我就知道我女兒最棒!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只看分數...媽媽以后一定改。"她的眼淚蹭在我肩膀上,濕漉漉的。
我輕輕推開媽媽,看著他們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樣子,突然覺得很陌生。這真的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父母嗎?他們的愛就這么經不起考驗,就這么輕易被外在的評價所左右?
"不用了,"我平靜地說,"我適應儲物間了。"
爸爸臉色一變:"雪兒,你別這樣,爸爸知道錯了..."
"爸,昨天是你說的,那間屋子歸我了。"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想我們都應該言出必行,說到做到,不是嗎?"
爸爸的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媽媽則哭得更厲害了:"雪兒,媽媽真的錯了,你不要這樣..."
我轉身走向儲物間,關上門,隔絕了他們的聲音。我靠在門上,感覺一陣眩暈。十八年來,我第一次看清了父母的真面目,也第一次如此明確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不應該由他人的評價來決定。
晚上,我坐在儲物間的折疊床上,月光透過小窗灑在我的膝蓋上。我拿出紙和筆,開始寫下我的故事。我要記錄下這一切,不僅是為了銘記,更是為了提醒自己,無論未來如何,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和價值。
04
三個月前,我正在緊張地備戰高考。
那是五月初的一個周末,窗外的楊柳已經抽出了新芽,空氣中彌漫著花粉的氣息。我正在做最后一套模擬題,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試卷而酸痛不已。
客廳里,爸媽正熱烈地討論著鄰居劉家兒子的事情。劉家兒子在上個月的省模擬考試中考了全市第三名,聽說已經被清華大學提前看中了。
"你看人家劉家,兒子這么爭氣,劉家父母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爸爸的語氣中滿是羨慕。
媽媽附和道:"是啊,聽說他們家親戚朋友都送了不少禮物慶祝呢。他姥姥直接給了一萬塊錢作為獎勵!"
我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走出房間去倒水。爸媽看到我,立刻轉變了話題。
"雪兒,這次模擬考得怎么樣?"爸爸問,眼神中帶著期待。
"還行,比上次進步了15分。"我如實回答。實際上,我已經盡全力了,每天學習到凌晨一點,眼睛都熬得通紅。
"只進步了15分?"爸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眉頭緊鎖,"劉家小子每次都能進步30分以上。你是不是學習方法不對?還是不夠努力?"
我咬著嘴唇沒說話。事實上,我的基礎本來就不如劉家那個從小學奧數的天才。但這些解釋在爸爸眼中只是借口。
"你知道鄰居家是怎么說的嗎?"媽媽放下手機,語氣有些責備,"他們說我們家條件這么好,你爸在銀行工作,我在學校當老師,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學,那就是我們沒教育好。你知道我聽了多難堪嗎?"
我默默回到房間,在書桌前坐下,感覺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的分數不再是我自己的,而成了全家的臉面,成了父母在親友面前炫耀的資本。
高考那天,我的狀態并不好。前一晚失眠了,腦子里一直回放著爸媽對我的期望和鄰居的評價。考場上手心冒汗,平時熟悉的題型突然變得陌生,大腦像被凍住一樣一片空白。
兩天的考試結束后,我知道自己考砸了。特別是數學,有兩道大題完全沒思路,只能胡亂寫了幾行公式應付。
爸媽在校門口等我,臉上掛著期待的笑容。爸爸手里還拿著一束鮮花,媽媽則準備了我最愛吃的奶油蛋糕。看到他們,我心里又酸又澀,不忍心告訴他們真相,只能勉強笑著說:"還行,正常發揮。"
回家路上,爸爸興奮地規劃著:"考上重點大學,爸爸就給你買輛車,大學里開著多有面子。要不要現在就去看車型?"
媽媽則說:"到時候我們一家去海南旅游,慶祝一下。我聽說三亞的海灘很美,可以潛水看珊瑚。"
我坐在后座,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我知道這一切可能都實現不了,但我不敢說出來,不敢打破他們的美夢。
成績公布那天,我一個人去學校查的分數。看到518分的那一刻,我感覺天都塌了。離一本線差了37分,甚至比我平時的模擬考都要低。
我在學校外的小公園坐了整整兩個小時,手機響了無數次,都是爸媽打來問成績的。我一個都沒接,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終,我決定坦白,不再隱瞞。我深知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但總要面對現實。
然而,我沒想到等待我的會是如此徹底的否定和冷漠。從爸媽的反應中,我終于明白,在他們心中,我的價值就等同于我的高考成績單。
05
爸媽的態度讓我徹底崩潰。那天晚上,在簡陋的儲物間里,我蜷縮在折疊床上,哭到喉嚨發疼。淚水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凌晨時分,我冷靜下來,拿出了高考作文本,重讀自己寫的《家鄉的變化》。考場上寫這篇文章時,我的心情其實很平靜,因為這是我真正想說的話,不是為了應付考試,而是發自內心的表達。
這篇作文我傾注了真情實感,寫了家鄉這些年的變化,以及我對鄉村振興的一些思考和建議。
我從小在這個小縣城長大,見證了它從貧窮落后到慢慢發展的過程。我寫了我們縣城西邊那條曾經破敗不堪的老街,如何在保留傳統建筑風格的同時煥發新生,成為了特色文化街區;寫了我們學校后面那片農田如何從單一種植玉米變成了集觀光、采摘、教育為一體的農業示范園;也寫了那些離開又回來的年輕人,如何帶著新理念和技術,盤活了家鄉的資源。
但我也直言不諱地指出了發展中存在的問題:教育資源分配不均,鄉村學校師資匱乏;特色產業同質化嚴重,缺乏創新;年輕人回鄉創業面臨的融資困難和政策障礙。
最后,我提出了幾點自己的建議,如何讓鄉村振興不只是口號,如何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到家鄉建設中來。
寫作文時,我全然忘記了高考,忘記了分數,只是單純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可能正是這份真誠打動了閱卷老師。
那天晚上,我把這篇作文發到了自己的社交媒體上,配文:"高考失利,但我的心里話都寫在這里了。也許分數不能代表一切,但真心實意地愛著家鄉,希望它變得更好。"
發完后,我關掉手機,躺在床上思考未來。也許可以復讀?也許去一個普通大學?又或者干脆不上大學,直接工作?各種可能性在腦海中閃過,卻沒有一個讓我感到踏實。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這篇文章就在本地社交網絡上被廣泛轉發,評論區里全是鼓勵和支持的話語。甚至有本地媒體的記者聯系我,想做專訪。我婉拒了,因為我還沒有從高考失利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也不想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徒增他們的失望。
我不知道的是,這篇文章已經通過某個閱卷老師的轉發傳到了省教育廳,引起了領導的重視。他們正在尋找基層青年的聲音,而我的文章恰好提供了一個真實而富有建設性的視角。
楊鎮長之所以會來我家,正是受省領導指派,來看望這個"有思想的年輕人"。他事先并不知道我在家中的處境,但當他看到儲物間的情況后,顯然明白了什么。
在得知我的處境后,楊鎮長當場決定給我這個機會——既是對我才華的肯定,也是對我現狀的一種無聲援助。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不只是欣賞,還有一絲憐憫和憤怒。
而我的父母,在知道我獲得了這樣的認可后,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們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期待和驕傲,仿佛昨天那個把女兒貶入儲物間的不是他們一樣。
這種前后反差讓我感到心寒和陌生。原來在他們眼中,我的價值如此不穩定,如此依賴外界的評價和認可。
06
座談會那天,我穿著最好的衣服——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和一件白色小外套,這是去年生日媽媽送我的,說是上大學時穿的。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穿上它。
我站在鏡子前,整理著衣領,手指有些顫抖。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么正式的場合,而且還要在那么多領導面前發言。當我轉身準備出門時,看到爸爸站在儲物間門口,表情復雜。
"雪兒,爸爸送你去吧。"他小心翼翼地說,語氣中帶著討好。
我搖搖頭:"不用了,楊鎮長安排了車來接。"
爸爸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那...你一定要好好表現。"
我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拿起準備好的筆記本和文件夾走出了家門。
鎮政府的會議室比我想象的要氣派得多。寬敞明亮的空間,墻上掛著各種榮譽證書和錦旗。窗明幾凈,地面光可照人。會議桌呈U形擺放,桌面上整齊地擺放著礦泉水、筆記本和印有會議議程的文件夾。
當我走進會議室時,里面已經坐了不少人——有穿著筆挺西裝的政府官員,有戴著眼鏡的大學教授,還有幾位穿著樸素但精神矍鑠的農村代表。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我感到一陣緊張,手心冒汗。
"林雪同學來了,快請坐。"楊鎮長站起來招呼我,指了指主桌旁邊的一個位置,那里有一個寫著我名字的桌牌。
這個位置竟然在主席臺旁邊,我驚訝地看了楊鎮長一眼,他朝我鼓勵地笑笑。我深吸一口氣,向那個位置走去,感覺每一步都很沉重。
會議開始后,主持人首先介紹了各位參會的領導和專家,然后話鋒一轉:"今天我們特別邀請了一位特殊的嘉賓——林雪同學。她雖然只是一名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但她的高考作文《家鄉的變化》中提出的許多觀點和建議,引起了省領導的高度重視。今天,我們想請她給大家分享一下她對鄉村振興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陣眩暈。這種場合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我顫抖著站起來,雙手扶著桌子邊緣支撐身體:"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大家好。我叫林雪,今年剛高中畢業..."
開始幾分鐘,我的聲音微微發抖,語速過快,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但當我開始講述我在作文中提到的那些想法時,我逐漸忘記了緊張,投入到了自己的表達中。
"我們縣的西山村,曾經是遠近聞名的貧困村。道路泥濘不堪,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但近年來,村里建起了特色農產品加工廠,利用當地的板栗資源,開發了一系列深加工產品。村民不僅能在家門口就業,收入也比外出打工高..."
我用具體的例子講述了家鄉的變化,也直言不諱地指出存在的問題:產業同質化嚴重,缺乏品牌意識;教育資源分配不均,鄉村教師流失嚴重;基層治理創新不足,形式主義問題依然存在。
最后,我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認為,鄉村振興不能只靠政策扶持和資金投入,更需要激發農村內生動力,吸引年輕人回鄉創業。為什么不建立'青年返鄉創業基金',為有想法的年輕人提供啟動資金和政策支持?為什么不利用互聯網技術,建立'城鄉教育共享平臺',讓優質教育資源下沉?為什么不發揮農村文化特色,開發獨具特色的文化旅游產品,既保護傳統文化,又增加收入?"
我說得很投入,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一個正式場合發言。當我說完最后一句話,會議室里一片寂靜。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太多太直接了,心里一緊,手心冒出冷汗。
但下一秒,掌聲響起,由零星幾下變成雷鳴般的熱烈。
"說得好!"一位頭發花白的農村代表站起來,激動地說,"這姑娘說的都是我們老百姓心里話啊!"
一位穿著深色西裝的領導也點頭贊許:"林同學的發言很有見地,尤其是關于激發內生動力的觀點,值得我們深思。"
會后,楊鎮長把我介紹給了省里來的領導。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性,面容和藹但目光銳利。他握著我的手,語氣誠懇:"林同學,你的想法很有價值。省里正在啟動一個'青年參與鄉村振興'的項目,希望你能成為第一批參與者。"
"我?"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我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
"正因為你是學生,才能帶來不一樣的視角。"那位領導笑著說,"有時候,我們需要的就是這種不受條條框框限制的新鮮思考。"
回到家,爸媽已經在門口等著我了。媽媽手里端著一碗剛煮好的蓮子羹,那是我最愛喝的甜品。爸爸則站在一旁,表情既期待又忐忑。
"雪兒,會議怎么樣?"爸爸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儲物間。爸媽跟在后面,眼神中滿是急切。
"雪兒,"媽媽放下蓮子羹,拉住我的手,"媽媽已經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新換了床單,還買了你喜歡的薰衣草香薰..."
"謝謝,但我想我還是住儲物間吧。"我平靜地說。
爸爸急了:"雪兒,爸爸已經道歉了,你何必這么倔強?那間屋子又小又悶,怎么住人呢?"
"這不是倔強,爸爸。"我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是我需要的一個空間,讓我能夠思考,能夠保持清醒。在這里,我反而更能體會到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我轉身走進儲物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深深呼吸。今天發生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座談會上的掌聲,領導的贊許,項目的邀請...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我有些應接不暇。
但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興奮。反而有一種平靜,一種看透了某些東西后的釋然。
我坐在折疊床上,拿出筆記本,開始寫下今天的感受和思考。窗外,夕陽的余暉透過小窗灑在紙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這個狹小的空間,反而給了我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力量。
07
一個月后,我接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省重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這比我原本能夠申請到的二本學校要好太多了。
爸媽想給我慶祝,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甚至提出要邀請親戚們一起來家里吃飯。我婉拒了。
"我想請楊鎮長吃頓飯,感謝他的幫助。"我平靜地說道。
爸媽有些失落,但沒有反對。他們現在對我的態度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我不高興。
那天,楊鎮長帶著夫人來到我家。媽媽準備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們縣城最有特色的家常菜——外婆紅燒肉、農家小炒肉、清蒸鱸魚、時令蔬菜。
酒過三巡,楊鎮長突然問我:"林雪,你打算一直住在儲物間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直接問這個問題。
爸媽的臉上立刻露出尷尬的表情,低頭擺弄著碗筷,不敢看楊鎮長。
"不是我不原諒爸媽,"我慢慢地說,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子邊緣,"只是我需要這個空間來提醒自己一些事情。"
"提醒什么?"楊鎮長好奇地問,目光中帶著關切。
"提醒我不要像他們那樣,用分數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我直視著爸媽的眼睛,"也提醒我,無論將來我有什么成就,都不要忘記當初被否定的感受。"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只有筷子碰到碗的輕微聲響。
楊鎮長的夫人——一位優雅的中年女性,突然開口:"林雪說得對。我們評價一個孩子,不能只看成績,要看他的品格、思想和為社會做貢獻的能力。"
楊鎮長點點頭,語氣中帶著思考:"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重視林雪的文章。不是因為她考了多少分,而是因為她的思考和表達展現了一個年輕人難得的社會責任感和洞察力。"
爸爸低著頭,久久不語。媽媽則偷偷抹著眼淚,眼妝都花了。
"其實,"我放下筷子,聲音輕柔但堅定,"儲物間給了我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在那個小小的空間里,沒有外界的評價和期待,只有自己的心聲和思考。"
楊鎮長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有時候,逆境反而是最好的老師。"
晚飯后,楊鎮長送了我一本書——《鄉土中國》,扉頁上寫著:"愿你保持初心,不忘本源。"
或許,他們真的開始反思了。
如今,我即將離開家鄉,去往大學開始新的生活。儲物間依然是我的房間,但它已經不再是懲罰的象征,而成了我成長的見證。我把它收拾得井井有條,墻上貼滿了便簽和照片,床頭放著幾本最喜歡的書,窗臺上種了一盆綠蘿。
這個曾經令我痛苦的小空間,現在成了我最私密的避風港。
我經常想:如果當初我高考考得好,是否就不會有今天的轉機?如果我沒有在作文中傾注真情,是否就會被父母一直按照分數來評價?有時候,看似的失敗,反而開啟了另一扇窗。
在這個過分看重分數的社會里,多少孩子的才華被埋沒,多少可能性被扼殺?我們何時才能建立一個更全面的評價體系,看到每個孩子獨特的價值?
前幾天,我收拾東西準備去大學時,發現小宇偷偷塞了一張紙條在我的行李中:
"姐,我為你驕傲。我會好好學習,但不是為了分數,而是為了像你一樣,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讀到這里,我眼眶濕潤了。也許,改變已經在悄悄發生。
當你的孩子拿著不理想的成績單站在你面前時,你會選擇冷眼相待,還是試著發現他們身上其他的閃光點?
這個問題,值得每一位父母深思。
而對于我們每個人來說,如何在別人的評價中保持自我,如何在失敗中找到新的可能,或許才是人生最重要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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