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褶子長出來的時候
年輕時總嫌人家膠原蛋白滿格，如今倒覺著，眼角每道褶子都是光陰刻的詩。看人早不盯著臉蛋身材了，倒愛瞅那雙經歷過事兒的眼睛——像被雨水沖刷過的青石板，透著沉穩的亮。如今更稀罕那種被歲月腌過的氣質：胸襟能撐船，說話帶回甘，偶爾露出點孩子氣的憨，比啥都金貴。

感情是山泉不是自來水
半截身子埋土里才悟透，情啊愛的最忌攥太緊。年輕時總想當感情的主刀醫生，剖開來看里頭有幾分真心。現在倒學會當看林人了，就守著心田等山泉自己冒出來。那天瞧見老鄰居兩口子拌嘴，老太太把假牙摘了往老頭碗里一扔，倆人倒笑開了——這大概就是感情最舒展的樣兒。

生活是面哈哈鏡
早市跟小販砍價砍明白了：你簡單，世界就簡單。想活得風風光光？先備好止疼藥。這世道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就像我家那盆君子蘭，看著端莊，背地里也長歪葉子。現在看事，總愛掂量掂量硬幣的兩面，畢竟月亮圓了就要缺，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辯證法。

幸福是片銀杏葉
去年秋天在公園長椅撿到片完整的銀杏葉，金燦燦的葉脈像把小扇子。那會兒突然就樂了——要啥豪車別墅？幸福就是蹲下來能看見落葉的美，抬頭能瞅見云在散步。現在總跟小年輕說：心態對了，喝涼水都像品龍井。

心要像老花鏡
以前總想把感情框在鏡框里，現在倒學會把鏡片擦亮點。那天翻出年輕時寫的情書，自己都害臊——那時候哪懂愛啊？現在看老伴兒在陽臺澆花，水珠濺到她花白頭發上，倒覺著比任何玫瑰都動人。感情這物件，越放寬越清亮。

通訊錄里的孤島
上個月同學會，滿屋子"老總""主任"的頭銜晃得眼暈。酒過三巡，老張抱著麥克風唱《同桌的你》，底下人哭成一片。散場時翻開通訊錄，幾百個名字里，能半夜打電話的不過三五個。這年頭，知己是奢侈品，得拿真心當聘禮去請。

老茶壺與舊茶杯
跟老伴兒過了大半輩子，現在才咂摸出滋味：婚姻就像套紫砂壺具。剛買來時锃光瓦亮，用久了茶漬都滲進釉里，倒成了拆不散的連體嬰。那天她住院，我半夜驚醒摸旁邊空蕩蕩的床，心口跟漏風似的——原來最深的情，都藏在相看兩厭的褶皺里。

老鷹與小鷹
昨天看《動物世界》，老鷹把雛鷹推下懸崖那幕扎心了。想起兒子剛工作時天天加班，我躲在陽臺偷偷抹眼淚。現在倒覺著，當年替他擋的風雨，都成了他成長的絆腳石。這世道，不摔幾個跟頭，哪能長出硬骨頭？

沙漏與日歷
床頭擺著老式沙漏，沙子漏完正好一刻鐘。每次看見細沙簌簌往下掉，就想起醫生說的話："人過四十，日子得按秒過。"現在最惜緣，樓下保安、菜場大姐，碰見了都點頭笑。誰知道哪天日歷就撕到最后一張？趁還走得動，多看看云，多吹吹風，別等躺下了才悔青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