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30日，重慶宣告解放。街頭鑼鼓喧天，老百姓載歌載舞慶祝勝利。然而，當解放軍接管歌樂山的白公館、渣滓洞等監獄時，一個個令人發指的罪行開始暴露在陽光下。

在眾多血案中，有一個消息特別讓人震驚：抗日名將楊虎城，這位曾經和張學良一起發動西安事變的民族英雄，已經在兩個多月前被秘密殺害了。

更讓人憤怒的是，和他一起遇害的還有17歲的兒子楊拯中和8歲的女兒楊拯貴。

楊虎城一生娶了三個妻子，生了4個兒子、6個女兒。除了和他一起遇害的兩個，其他8個孩子后來過得怎么樣？

蔣介石為什么要趕盡殺絕？一場遲來12年的報復

要說蔣介石對楊虎城的恨，那可真是刻骨銘心。

1936年12月12日，古城西安發生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張學良和楊虎城聯手，把正在督戰"剿共"的蔣介石給扣了。這對蔣介石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一個堂堂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居然被自己的下屬給綁了！

西安事變雖然和平解決了，但蔣介石這個人心眼小得很，報復心理更是強得嚇人。張學良還好說，畢竟有整個東北作為靠山，蔣介石不敢輕易下手，只能軟禁了事。但楊虎城就不同了，沒有強大的后臺，自然成了蔣介石的出氣筒。

事變結束后，楊虎城被迫交出兵權，帶著妻子謝葆真和幼子楊拯中出國"考察"。說是考察，其實就是變相流放。1937年底，心系抗日的楊虎城偷偷回國，想要投身抗戰，結果剛到南昌就被抓了。

從那時起，楊虎城就開始了長達12年的囚禁生涯。先是在湖南長沙，后來又轉到貴州息烽，最后到了重慶。這12年里，蔣介石多次派人去勸降，想讓楊虎城"悔過自新"，當反共的"炮彈"。

考試院院長戴季陶幾次三番跑去勸他："虎城啊，你認個錯，以后跟著我們干，保證讓你重新掌兵。"

楊虎城聽了冷笑一聲："戴先生，我楊虎城要是怕死，當年就不會發動西安事變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便，但別想讓我當漢奸！"

1949年，國民黨大勢已去，解放軍節節勝利。這時候，代總統李宗仁為了與共產黨和談，下令釋放楊虎城和張學良。消息一傳出，《大公報》《新民報》等多家報紙都刊登了相關新聞，楊虎城聽說后還挺高興。

但蔣介石哪能答應？8月24日，他親自從廣州飛到重慶，召集軍統頭子毛人鳳等人開秘密會議。據后來軍統特務的供述，蔣介石當時氣得咬牙切齒："今天的失敗，就是因為過去殺人太少！楊虎城早就該殺了，留著他干什么？"

毛人鳳試探著問："不如先把他送到臺灣，再作打算？"

蔣介石一拍桌子："殺掉！但要保密，不能讓外人知道！"

就這樣，楊虎城的死刑判決書在蔣介石的親口下達下簽署了。從西安事變到最終被害，整整過了12年零9個月。這場報復，蔣介石等了12年！

1949年9月1日，貴州麒麟洞。

軍統特務周養浩帶著虛假的"釋放令"來到楊虎城面前，滿臉堆笑地說："老先生要重獲自由了，委員長的明示來了，準備接您出去。"

楊虎城雖然有些疑惑，但想到家人還在等著自己，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9月6日，周養浩等人用3輛車把楊虎城一家押回重慶。

當天晚上11點，他們到達戴公祠。

楊虎城下車時，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畢竟要重獲自由了，得體面一點。

17歲的兒子楊拯中佝僂著背，雙手捧著母親謝葆真的骨灰盒緊緊跟在父親身后。

這孩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8歲的小女兒楊拯貴則緊緊拉著父親的衣角，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其實，特務楊進興、熊祥、王少山等人早就埋伏好了。

楊虎城一進屋，他們就一擁而上，用事先準備好的手巾堵住他的嘴，然后掏出匕首朝他腰間狠狠刺去。楊虎城當場倒下，臨死前眼睛睜得大大的，滿含不甘和憤怒。

兒子楊拯中見狀大叫："打倒法西斯！"話音剛落，匕首也捅進了他的胸膛。8歲的小女兒楊拯貴嚇得哭叫起來，但殘忍特務們連這個孩子也沒放過......

為了毀尸滅跡，特務們還用硝鏹水銷毀了尸體。

一個藥房老板的女兒，憑什么撐起了將軍府？

楊虎城死了，但他的家還在。

這時候，一個關鍵人物浮出水面——張蕙蘭，楊虎城的第二任妻子。

說起張蕙蘭的身世，那真是再普通不過了。

她父親張養清是孫鎮上的一個小藥房老板，母親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因為經常給楊虎城的母親孫一蓮送藥，這姑娘被老太太相中了。

那時候的情況很特殊。

楊虎城剛剛發跡，娶了第一任妻子羅佩蘭，小兩口感情很好。但楊母孫一蓮常年生病，每次去藥房買藥都要張蕙蘭送上門，時間長了就動了心思。加上鄰居們總是開玩笑說："孫大姐，這姑娘這么勤快，不如做你兒媳婦算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孫一蓮想，兒子在外打仗，羅佩蘭又要跟著軍隊走，家里確實需要個人照顧。于是她就托媒人去張家提親，張養清也樂意攀上這門親事。

但問題是，楊虎城根本不知道這事。

等他回家探親時，母親才告訴他："兒啊，我給你又找了個媳婦。"楊虎城當時就懵了："媽，佩蘭都懷孕了，這咋整？"

按照那個時代的風俗，"一夫多妻"倒不算稀奇事，但楊虎城心里還是有些別扭。不過看母親都安排好了，也不好違拗，就勉強同意了。

1919年，楊虎城和張蕙蘭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婚后的張蕙蘭過得并不輕松。她名義上是二太太，實際上更像個保姆。

羅佩蘭常年跟著楊虎城在外征戰，張蕙蘭就在家伺候婆婆、照顧家務。

更尷尬的是，羅佩蘭每次懷孕生孩子，都要回老家休養，也是張蕙蘭在一旁照料。

按理說，這種情況兩人之間非常容易產生矛盾，但張蕙蘭這個人心特別善良。她不僅沒有嫉妒，反而把羅佩蘭當親姐姐一樣照顧。1927年，羅佩蘭因為肺結核病重，臨終前拉著張蕙蘭的手說："妹妹，我這就要走了，以后虎城和孩子們就拜托你了。"

張蕙蘭含著眼淚點頭答應："姐姐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這句話，改變了她的一生。

羅佩蘭去世后留下了兩個孩子：兒子楊拯民和女兒楊拯坤。

后來楊虎城又娶了第三任妻子謝葆真，這是個很有文化的女性，曾經辦過報紙，思想比較進步。謝葆真又生了5個孩子：楊拯美、楊拯英、楊拯漢、楊拯中、楊拯貴。

西安事變后，楊虎城和謝葆真被迫出國，后來又被囚禁。

謝葆真的幾個女兒先是跟著外婆生活，但老人家年紀大了，照顧不了幾個孩子。1940年外婆去世后，這些孩子陸續被送到了張蕙蘭身邊。

張蕙蘭自己只生了一個兒子楊拯仁，卻要照顧6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而且這6個孩子的父母都不在身邊：楊虎城被囚禁，羅佩蘭去世，謝葆真也被關在監獄里。家里的經濟來源斷了，全靠張蕙蘭一個人撐著。

更讓人心痛的是，她自己的兒子楊拯仁因為營養不良，很小就夭折了。這對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當時有親戚朋友勸她："蕙蘭，你還年輕，何必為了楊家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找個好人家重新開始吧。"

張蕙蘭聽了，眼淚直流，但態度很堅決："我答應過佩蘭姐要照顧好這些孩子，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我這輩子，生是楊家的人，死是楊家的鬼！"

從那以后，張蕙蘭就像一只母雞護小雞一樣，把這6個孩子緊緊護在身邊。楊虎城被囚禁后，家產基本都被沒收了，她就靠著微薄的積蓄和一些親友的接濟，勉強維持著一家人的生活。

為了給孩子們湊學費，她甚至把自己的嫁妝都賣了。

6個孩子個個成才，這背后的教育秘訣是什么？

張蕙蘭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她有一套樸素而深刻的教育理念。

她經常跟孩子們說："做人要有骨氣，做事要有良心。你們父親為了抗日救國才被害的，你們要繼承他的遺志，但絕不能打著他的旗號去謀私利。楊家的骨頭要硬！"

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

要知道，楊虎城可是抗日英雄，新中國成立后被追認為革命烈士，孩子們要是想沾點光，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張蕙蘭有個鐵規矩：誰也不許借父親的名號走后門！

長子楊拯民就是個典型例子。

這孩子從小就顯露出不凡的才智，而且很有責任感，把自己當成家里的頂梁柱。新中國成立后，彭德懷元帥知道他是楊虎城的兒子，很是看重，主動找他談話："拯民啊，國家正在組建空軍，急需人才。以你的能力和家庭背景，到西北空軍發展絕對前途無量，說不定能成為像你父親一樣的將軍。"

換了別人，聽到彭德懷親自招攬，早就激動得跳起來了。

但楊拯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彭副主席，我很感謝您的關照。但我覺得軍隊中人才濟濟，不缺我一個。倒是國家的工業建設剛剛起步，特別是石油工業，我想去那里貢獻一份力量。"

而且楊拯民說到做到。

他主動申請到最艱苦的玉門油田工作，從最底層的工人干起。戈壁灘上風沙漫天，條件極其艱苦，但他從不叫苦叫累。

因為工作出色，他一步步從工人升到技術員、車間主任、副廠長、廠長。后來又當過西北石油管理局副局長、陜西省副省長、省委書記。

1998年楊拯民去世時，同事們都說他是個真正的實干家，從來不擺架子，也從不提自己的家庭背景。他常說的一句話是："我父親確實是英雄，但那是他的榮耀。我楊拯民要做什么事，得憑自己的本事。"

長女楊拯坤的經歷同樣傳奇。

她13歲就參加了革命，在延安入黨時才16歲，是當時最年輕的黨員之一。

父親給她取名"拯坤"，就是希望她能"拯救乾坤"。新中國成立后，她被分配到中宣部工作，后來又到北京市政府，最后在旅游局擔任黨委書記、副局長。

楊拯坤也有個特點：從不在工作中提及父親的身份。

有一次單位開會討論干部提拔，有人建議照顧一下烈士子女，楊拯坤當場就站起來說："我們不能搞特殊化，要看工作能力，不能看出身背景。"

會后同事們才知道，她自己就是烈士的女兒。

二女兒楊拯美的成長也是不易。她4歲時，父親就被殺了，張蕙蘭省吃儉用將她撫養大，1954年，她以優異成績考上中國人民大學工業經濟系，成為楊家第一個大學生。

畢業時，北京有不少好單位愿意要她，但她主動要求去條件艱苦的甘肅工作。

"為什么要去甘肅？那里多苦啊。"張蕙蘭舍不得。

楊拯美說："正因為那里苦，才更需要人去建設。我們不能只想著享福。"

在甘肅，楊拯美先后在省經委、統計局、團省委等部門工作，因為業務能力強，人際關系好，最后當到了廳長級別。退休后還擔任甘肅省祖國統一聯誼會主任，為兩岸統一繼續貢獻力量。

三女兒楊拯英16歲就入了黨，在學校里就是學生干部。

她有個理想：要把父親那一代人的歷史記錄下來，讓后人了解那段崢嶸歲月。新中國成立后，她主動要求去基層工作，后來成為西安事變研究會的發起人之一。

為了搜集史料，楊拯英跑遍了全國各地，采訪了數百位當事人。她和姐姐楊拯美合作，編寫了《懷念母親謝葆真》、《回憶楊虎城將軍》等多本書籍，為研究那段歷史提供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四女兒楊拯漢則選擇了從軍，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

在朝鮮戰場上，她是志愿軍中為數不多的女軍官之一，主要負責后勤和宣傳工作。回國后繼續在軍隊服役，最后以團級干部的身份退休。

最讓人心痛的是五女兒楊拯陸。她畢業于中國石油大學，和大哥楊拯民一樣選擇了石油事業。1958年，她參加石油地質勘探隊，在新疆塔里木盆地尋找油田。

那年冬天特別冷，遇到了50年一遇的暴風雪，氣溫驟降到零下30多度。

勘探隊被困在戈壁灘上，食物和燃料都快用完了。楊拯陸主動請纓，要和幾個男同事一起去找救援。在茫茫雪海中走了兩天兩夜，最終因為體力不支倒下了，年僅24歲。

當救援隊找到她時，她還保持著向前爬行的姿勢，手里緊緊握著一面小紅旗。這個細節后來被寫進了石油工人的英雄譜，成為那個時代奉獻精神的象征。

楊虎城的6個孩子，個個都是國家棟梁。

長子當省委書記，長女是革命家，二女兒是高級干部，三女兒是史學專家，四女兒是軍官，五女兒為石油勘探獻出生命。沒有一個是紈绔子弟，沒有一個靠父親的名聲混日子。

這一切，都離不開張蕙蘭的付出。

她用自己的言傳身教，在孩子們心中播下了正直、勤奮、奉獻的種子。

后記：一個普通女人的非凡人生

1993年，張蕙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位74歲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把孩子們都叫到身邊，用微弱的聲音說：

"這輩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們都養大成人。現在看來，我沒有辜負佩蘭姐的囑托，也沒有辜負虎城的期望。你們都有出息了，我也可以安心地去見他們了。"

說到這里，老人停了停，接著說："我死后，讓我跟虎城葬在一起吧。我們生前聚少離多，死后希望能挨著做個伴。"

按理說，楊虎城葬在烈士陵園，張蕙蘭既不是正妻，又不是烈士，按規定是不能合葬的。

但孩子們和當地政府都被這個女人的一生感動了。經過特殊批準，張蕙蘭如愿以償，長眠在楊虎城身邊。

墓碑上刻著一副挽聯："賢妻良母敬老撫幼堪稱懿范，辛勞一生節烈奉獻功在國家。"

這16個字，概括了張蕙蘭74年的人生。

如今，楊虎城的后代們依然活躍在各行各業。

二女兒楊拯美現在83歲，身體還算硬朗，經常參加一些紀念活動。三女兒楊拯英82歲，依然在為西安事變的研究工作貢獻余熱。

四女兒楊拯漢雖然已經退休，但經常到學校給孩子們講那段歷史。

英雄不是孤立存在的。在每一個英雄背后，都有無數默默付出的人。

張蕙蘭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用自己的74年人生，撐起了一個英雄家庭的希望，培養出了6個國家棟梁。

這個世界需要沖鋒陷陣的將軍，同樣需要默默堅守的普通人。

張蕙蘭的偉大不在于她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而在于她用最樸素的方式，詮釋了什么叫責任，什么叫擔當，什么叫中國女性的堅韌和偉大。

參考資料：

1. 中國延安干部學院編：《西安事變與二十世紀中國歷史變遷：西安事變7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
2. 楊拯英、楊拯美：《懷念母親謝葆真》
3. 陜西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楊虎城將軍紀念文集》
4. 西安事變研究會：《回憶楊虎城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