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懋大校與丁志輝上校
他們的胸膛里有兩顆心在跳動
——劉德懋與丁志輝
丁志輝同志曾是全國著名的戰斗英雄、總后勤部衛生部原副部長,是我國衛生戰線上優秀的女戰士。她曾出席過一九五0年全國工農兵勞動模范代表會議,先后榮獲“模范干部”、“模范黨員”、“模范工作者”的榮譽稱號。她是怎樣正確處理戀愛、婚姻、家庭的呢?
志輝生在一九一八年,江蘇無錫市人。參軍前,她只讀過半年中學,后來進了三四個月的救護訓練班。一九四三年十月,這位聞名新四軍的模范醫務工作者和比她大七歲的衛生處長劉德懋結婚了。當時,一間簡陋的小屋子,是借住老鄉的;沒有床,把門板卸下支起來;床有了,可是門呢?他們找了一塊布掛上,既當門又作簾子。蜜月的甜蜜并沒有因為條件艱苦而沖淡,相反,幸福象溫暖的陽光,灑滿了這對年輕夫妻的心房。
丁志輝和劉德懋結婚后的第三天,新房就變成了空房。志輝去醫院里搶救傷員,德懋到衛生處去工作。他們一個星期回家一次,如果遇到特殊情況,那就不一定了,十天半月那間洞房也不見人影。
一次,劉德懋犯了胃病,一連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只是嘔吐……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好端端的一個壯漢子轉眼變得臉色蠟黃,四肢虛軟,領導只好把他送到后方去。
當時,前方和后方相距一百八十里地,劉德懋迷迷糊糊地躺在擔架上,只是從那鏗鏘的聲音里,隱約分辨出火車來到了一個站上。馬車把他躺著的擔架拉進一個村莊,后來又把他抬到一個地方停下來。劉德懋睜開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清了是丁志輝那親切的臉。他們彼此都是默默的,沒有說什么,是他們沒有話說嗎?沉寂了片刻,只見丁志輝給老劉掖了掖被子,又把自己的大衣脫下壓在上面,然后,微笑著問:“你知道誰到前方接任你的工作?我呀!”“幾時走?”“明早。”
這一對夫妻剛剛見面又要分手了,他們已別離數月,有多少話要說呀!然而,他們堅決服從革命利益,把個人的情感深深埋在心底,開始“交接手續”,談起工作來……東方吐白了,曙光初露,一向很嚴肅的老劉,破例地開了個玩笑:“你走吧,咱們兩個如同月亮和太陽!”啊,月亮一太陽,說得多么好呀!丁志輝已經走出好遠了,還品嘗著這句話,不時回頭望著那個閃著燈光的窗口。
匆匆相會,又匆匆分手。這就是戰爭時期丁志輝和劉德懋的生活。自然,他們也有在一起的時候。那是在一個端午節,他們又相逢了。丁志輝興致勃勃地搞到了一點很不容易得到的粽子讓老劉吃。誰知,一個粽子下肚竟把老劉撂倒。他胃病又犯了,無休止地吐……這時他多么需要妻子的照顧呵,然而醫院剛剛來了一大批傷員,需要丁志輝給他們清洗、手術、包扎、換藥。在丁志輝的眼里,傷員和愛人都是珍貴的,都是她的親人。可是,當兩者發生矛盾,都需要從她身上得到溫暖和力量時,她毅然地放下后者,抱起了前者!傷員們安頓得有些眉目了,她才回到老劉身邊,兩人舒心地笑了。兩張笑臉都掛著兩行熱淚。
全國解放了,丁志輝和劉德懋結束了長期的“游牧生活”,被安排在廣州某陸軍醫院工作。誰料,剛剛定居下來沒有多久,戰火就蔓延到了鴨綠江邊。他們聯名寫了一份報告,請求參加了志愿軍手術隊。
入朝以后,他們很快分手了,還象過去一樣,劉德懋隨部隊靠近前方,丁志輝在后方搶救傷員,她是手術大隊的副大隊長。硝煙、戰火、繁忙的工作,很快就使他們忘卻了對親人的思念。自然,也有記起的時候。她有,時站在公路邊望著,希望能看到劉德懋和與他一起工作的同志。劉德懋同志怎么能不惦念自己的妻子呢?在一次意外的機會,他見到了她。那天,劉德懋到志愿軍司令部開會,摸黑走了一夜,天亮時在路邊低矮簡陋的手術室里發現了丁志輝。等丁志輝做完手術后,兩人高興地見面了。就在這時,敵機來掃射、轟炸,大家都到野地里去躲空襲,一蹲就是四個小時。久別重逢的戰友加夫妻,就這樣在敵機嘯叫的野地里度過了四個小時。然而,這短短的時間,他們并不是都用來談兒女情長,丁志輝要匯報工作,劉德懋要布置任務……可想而知,留給他們自己的時間能有多少?在朝鮮,他們戰斗了近一年,這是唯一的一次見面。
從朝鮮回國以后,他們在北京“定居”了。但他們很少在一起逛公園。先是劉德懋到北京醫學院去學習。一個在戰火硝煙中滾出來的人,要到大學啃一摞一摞的書,是不會輕松的。但劉德懋沒有畏懼,他拿出比別人多一兩倍的時間在啃書本,只有到了星期六才回家一次。當時,丁志輝在協和醫院附屬醫院當副院長,也是忙得兩頭不著家。魏家胡同里他們家的門上經常掛著一把鐵鎖。商店里來了好東酉,他們顧不上去買,親戚朋友登門,他們舍不得把時間花在談天敘舊中;周圍的人談論的新電影,他們連片名都沒聽說過,他們把全部身心都埋在書里。
劉德懋從北京醫學院學習回來了,丁志輝提出到上海第二軍醫大學去進修。當時,他們的孩子大的四歲,小的才兩歲,而丁志輝卻毅然地去當起了“媽媽學員”。難道愛人、孩子、小家庭,對她就沒有一點吸引力嗎?不,她愛他們,想他們,特別是到了深夜,常常做夢回到了他們中間,孩子們拉著她要聽戰斗故事,愛人悄悄地為她做下可口的飯菜……思念、戀情,統統化作了學習的動力。在進修期間,她研制成功了折疊式野戰手術臺,獲得了第二軍醫大學技術革新三等獎。
丁志輝滿載著學習的成果,回到了北京,在解放軍總醫院擔任了副院長,劉德懋也調到了軍事醫學科學院。熟悉他們的人,這時才長長地出了口氣:這對老夫老妻出征了半輩子,這回該“定居”了吧?
可是,沒有很久,他們的家,也象中國大地上成千上萬個家庭一 樣,被“造反派”攪亂了。老劉被無辜地投進了私設的監獄,后又被發落到茫茫的大西北;丁志輝先是“靠邊”勞動,后被下放到一個山溝里的醫院。兒子到內蒙古接受再教育去了,十歲的女兒進了“黑幫子女學習班”。幾十年來,他們經歷過各種各樣的考驗,但是面臨這樣“妻離子散”的局面還是第一次。
劉德懋被關押在窗子被木板釘著的黑洞洞的屋子里,有十個月沒有見到天日,沒有呼吸過新鮮空氣。一天,他們來到劉德懋住處,讓他老實交代自己的罪行。老劉交代什么呢?沒有什么好交代的。他們突然拿出一枚證章在老劉眼前晃了一下,隱約可見證章上那青天白日的圖案。“你說!你是不是國民黨特務?什么時候加入的?”劉德懋真想大笑一場,這些人竟無知到了這般地步!這個證章是一九四三年老劉在蘇北軍區淮海軍分區工作時發的,凡是知道歷史上有過國共合作這個事實的人,誰能沒這一點常識!
粉碎林彪、江青反黨集團以后,這一對三年沒有見面的夫妻才在招待所里見面了。他們沉默著,對視著,充滿了痛苦和歡樂。
劉德懋對志輝說:“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機會為黨工作,我想將組織補發的五千二百元錢繳了黨費,填補一下我的內疚。”志輝聽罷,點點頭,連聲說,“好!好!我同意。”
十五年前,當丁志輝提出將積攢的一萬元繳納黨費時,劉德懋也是這么點頭的,也是用這樣的口氣答應的。這么多年了,他們的心還是相通的。
一九八0年五月十二日,丁志輝同志才六十二歲,便與人們永別了。志輝在彌留之際對老劉說過,“我不能再為黨工作了,你要拼命工作。要懂得,在你身上燃燒著兩個人的生命……”老劉真切地感到,他的胸膛里分明有兩顆心在跳動……(選自趙長安、蘭微等編寫《老革命家的戀愛、婚姻和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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