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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首日,一位離世近半個世紀的詩人意外登上熱搜。他的詩作成為作文素材,然而,許多人對他卻知之甚少。
他,就是上世紀40年代詩壇巨星——穆旦。
1918年,穆旦生于天津,原名查良錚。武俠泰斗金庸(查良鏞)是他同族的表兄。顯赫的“查氏”家族中,既有官宦巨賈,也有穆旦父親這般“家境微寒,被人輕視”的舊時文人。
不識字的母親李玉書卻異常剛強。她刻苦識字,終能通讀《西游記》《紅樓夢》,將故事娓娓道給孩子們聽。父親的文人氣質與母親的堅韌品性,深深烙印在穆旦的成長軌跡中。
南開中學時期,早慧而內向的穆旦才華初綻,詩作頻見于校刊。筆名“穆旦”源于本姓——“查”字拆解為“木”與“旦”,再將“木”易為“穆”。
1935年,17歲的穆旦被三所名校同時錄取,最終入讀清華大學外文系。不久戰火燃起,“北平已容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學校南遷,他隨三千學子從北京輾轉長沙,再徒步千里奔赴昆明,踏上了自己的“求學長征”。
這一路,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景象刺痛雙眼,防空洞里的煎熬刻骨銘心。悲憤、吶喊、堅韌與不屈,盡數訴諸筆端,《防空洞里的抒情詩》、《三千里步行》等震撼之作相繼誕生。
顛沛流離中,穆旦的求學毅力令人嘆服。他隨身攜帶一本英文字典,每天背熟一頁,便撕掉一頁。抵達昆明時,字典幾乎撕盡,知識卻已銘刻于心。
西南聯大為他打開了世界之窗。英籍教師威廉·燕卜蓀講授的葉芝、艾略特等西方現代詩歌,讓他眼界大開。穆旦的詩作巧妙融入現代派元素,充滿魅力與深邃的生命思考。
他還將普希金、雪萊、拜倫等巨匠譯介給中文讀者。
1941年12月,中華民族背負著歷史的貧窮與苦難,在血火中覺醒。穆旦深切感受著時代的劇痛,目睹人民的奮起,也看到了民族的希望。他飽含熱淚寫下《贊美》:
“我要以帶血的手和你們一一擁抱。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字字泣血,赤子之心躍然紙上。他絕非書齋詩人,始終以行動丈量土地,用生命書寫現實。
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劍指中國生命線——滇緬公路。十萬遠征軍赴緬血戰。24歲的穆旦,這位西南聯大的年輕助教,毅然投筆從戎!他在杜聿明將軍麾下的第五軍司令部擔任中校翻譯官。
戰爭的殘酷遠超想象。大撤退時,遠征軍陷入恐怖的野人山無人區。螞蟥、洪水、饑餓輪番吞噬生命。3.5萬人的隊伍,最終僅3000人生還。
杜聿明曾掏出一顆藥:“我只有兩顆,可治拉肚子。給你一個命大,就活;活不了,我也盡力了。”
穆旦的馬倒斃,曾斷糧七八日。九死一生,他奇跡般走出了死亡雨林。
錐心之痛化作《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沒有人知道歷史曾在此走過,留下了英靈化入樹干而滋生。”
整個40年代,穆旦以筆為槍,寫盡時代滄桑,呼喚民族覺醒,成為文壇最耀眼的星。
1949年,新中國曙光初現,31歲的穆旦也迎來人生新篇,與老同學周玨良的妹妹周與良結為連理。婚后雙雙赴美,入讀芝加哥大學,穆旦攻英文,周與良研化學。
在美期間,穆旦詩作入選《世界名詩庫》,聲名鵲起。但他坦言:“在異鄉寫不出好詩,不可能有成就。”
歸心似箭!為突破美國對理工科博士歸國的禁令,穆旦聘請律師證明妻子專業與國防無關。
歷經兩年周折,1953年他們終獲歸國許可。夫妻雙雙執教南開大學。此時的新中國學子們,大多不知這位查良錚老師,正是當年名震文壇的詩人穆旦。
特殊年代的風暴襲來,穆旦遭受不公。妻子為求安穩,勸他擱筆。然而,詩魂難滅!他悄悄創作,將詩句寫在紙條上,藏于家中木凳背面。直到搬家時,這個秘密才被兒子發現。
其中就有他最后的絕唱《冬》:“奇怪,春天是這樣深深隱藏,哪兒都無消息,都怕嶄露頭角,年輕的靈魂裹進老年的硬殼,仿佛我們穿著厚厚的棉襖。”
1977年2月,59歲的穆旦在手術臺上突發心臟病,溘然長逝。
他的一生,是顛沛流離的史詩,是深烙民族苦難的印記。從南開才子到野人山幸存者,從詩壇巨星到默默譯者,他棄筆從戎又執筆不輟,赤子之心從未改變。
半個世紀后,當高考少年在試卷上邂逅他的詩句,那個在泥濘與黑暗中始終挺直脊梁的詩魂,再次照亮人心。
他的生命與詩行,早已化作民族記憶深處不滅的星火。
那高考卷上一行行滾燙的文字,提醒著復興路上的我們:
真正的偉大,是在泥濘中鑄就不彎的脊梁;永恒的星光,來自永不熄滅的靈魂之火。
幸得文史相依伴,從此阡陌多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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