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作文題目大家都看了吧。閑得無聊,瞎寫一篇:
助理端著杯手沖咖啡進來:“鈿甜,五·一二了,記得轉央視新聞的稿子。昨天提醒過的。”
“知道了。”黃楊鈿甜對著化妝鏡,眼皮也沒抬一下,敷衍地應著。鏡中的她光艷動人。
父親的聲音帶著笑意插進來:“恭喜啊寶貝!北電第六,中戲第二,這成績,相當能打!”
一旁的楊叔也跟著附和:“是啊,真爭氣。”
“嗯,知道了。”她依舊專注于鏡面,微微偏頭,耳垂上那對碩大的翠綠寶石耳環流光一轉,像兩汪凝住的溪水。
母親的聲音緊跟著闖了進來:“快些兒,甜甜!攝影師等著呢,曲子還沒過一遍!”
“來了來了——”她拖長調子應著,終于站起身,順勢輕盈地旋了半圈。昂貴的絲絨裙擺漾開嫩葉般的漣漪,與耳畔的翠色交相輝映。
今天是高中的成人禮。作為頗有名氣的藝考生——何況北電中戲的成績單足以讓她在文化課上“躺贏”——校長楊伯伯特意請她在禮臺上唱首歌,給其他即將踏入高考“戰場”的同學打氣。選定的曲子是《加油吧,少年》。
“寶貝,”母親湊過來,壓低聲,“媽跟你說,現在不興啦啦隊那套了,要立‘大女主’人設!《我愛這土地》多好,大氣磅礴,多有力量!你爸和楊叔,懂什么呀……”她不滿地撇嘴。
“那歌太沉重了,”黃楊鈿甜快步往門口走,纖細的鞋跟敲打著大理石地面,發出脆響,“我是百靈鳥,可不是用啞嗓子嚎叫的那種鳥。”
“好好好,隨你,我的心肝寶貝。”母親笑著追上來,拉開身后琳瑯滿目的珠寶柜,“再看看?搭點什么更閃?”
“不用了媽,真來不及了!”她掙脫母親的手,像一片急于脫離枝頭的羽毛,飄進了等候在門口的奔馳大G。
車子駛入學校。出乎意料的是,操場空曠得驚人——除了正中央緩緩轉向禮堂入口的自家豪車。地庫早就塞滿了吧?她想著,多虧了楊校長的面子,保安認得這車。
剛下車,楊校長那抑揚頓挫、飽含深情的聲音便透過禮堂厚重的門扇震動著空氣:“……世界期待你們的聲音,未來等待你們的書寫!請記住,你們這奔涌的后浪,就是這片土地最蓬勃的希望!我可愛的孩子們,偏偏你最爭氣——”
黃楊鈿甜微微蹙眉。她可不想在這煽情時刻換來一個帶著鴨脖味兒的油膩擁抱。還好,楊校長只是象征性地朝臺下揮了揮手,臉上繃著恰到好處的15度微笑。
“到你了!”母親急促地推了她一把。
后臺狹窄而昏暗。報幕員清亮的聲音刺破了短暫的靜默:“有請,我們美麗的、品學兼優的黃楊鈿甜同學,為大家帶來一首青春的贊歌——《加油吧少年》!”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她提起裙裾,踮著腳尖,宛如一只初初涉足新奇之地的孔雀,步態矜持地登上舞臺。兩側耳環隨著腳步搖曳,折射著從禮堂高窗瀉下的陽光,碎金般灑在她精致的臉龐和肩頸。
微博……發了嗎?
念頭剛冒出來,背景音樂猝然響起!
轟——
深沉、厚重、如波濤洶涌!絕非預定中那輕快上揚的青春旋律!
正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像一束熾白的光束,不偏不倚地穿透空氣里飛舞的微塵,直直灼燒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黃楊鈿甜瞬間僵住,愕然張大了嘴。
渾厚的……《我愛這土地》?!
該死的媽!伴奏傳錯了! 腦子里的尖叫被磅礴的伴奏徹底吞沒。
旋律帶著時代的沉重感,激昂地向前奔涌。伴奏聲浪一波波沖擊著她的耳膜。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緊接著——眼前耀目的白光詭異地扭曲了、旋轉著。
「甜甜,眼神再堅定一點!記住,這腔調不是讀課文,是要吶喊!要憤怒!」
八歲的她!站在刺眼光線下那個簡陋的木箱上!穿著那件粗糙扎人、浸滿汗水的“破”軍裝!聚光燈熱得燙人,汗水蜇痛眼角!她那時只想著導演的“過”!可那小小身體里,卻必須用盡力氣擠出這句導演精心調教過的、“滿懷仇恨”的控訴!
「窮,不是窮人的命!窮是因為不平等!」
她徒勞地張著嘴,飽滿的唇膏在強光下閃爍著近乎詭異的油亮光澤。童年的幻影從未如此清晰——那個穿著嶄新“破”軍裝、頭戴褪色紅星帽、脖頸上系著紅領巾的“小紅軍”,渾身散發著汗水和化妝的氣息。它就站在她腳下這身價值不菲的絲絨裙擺投下的陰影里,小小的臉龐被記憶中的聚光燈烤得發紅發亮,一雙眼睛卻死死盯著臺上珠光寶氣的她。——直至此刻她才察覺, 她的根,從來不是百靈鳥棲息的梧桐枝,而是那方染著廉價油彩的、吱呀作響的小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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