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夏天,辦公室的空調呼呼地吹著,我正埋頭批閱文件,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市退伍軍人安置辦的李主任,我心里咯噔一下——這老李平時沒事不找我,一找我就準是“硬任務”。
果然,電話那頭他開門見山:“老張啊,有個轉業士官,安置壓力大,你看能不能接收一下?”
我握著電話,心里直犯嘀咕。局里的編制早就“齊裝滿員”了,別說塞個人進來,就是多一只茶杯都得打報告。
可李主任的語氣里帶著懇求:“這小伙子叫林傳德,服役十二年,表現不錯,可安置指標緊,實在沒轍了……”
掛掉電話,我點了根煙,煙霧繚繞中思緒飄回了1998年。
那一年,我從團長崗位轉業,心里空落落的。脫下軍裝的那一刻,全是對曾經軍旅歲月的留戀。
后來我進了林業局,在副局長崗位干了整整十年才到局長的位置,即便如此,可骨子里那股“老兵”的勁兒從來沒變過。
“軍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掐滅煙頭,一拍桌子,“接了!”
可接下任務容易,落實編制卻難。
我翻遍全局的花名冊,發現唯一能動的就是林業技術管理站的老王——他還有半年退休,但身體一直不太好。
我正琢磨著怎么安排,分管人事的副局長老劉突然推門進來,笑呵呵地說:“老張,老王那個崗位,市里王副市長的外甥女正好待業,領導的意思是……”
我眉頭一皺,心里頓時明白了七八分。老劉見我沉默,又補了一句:“這事領導很重視,你懂的。”
我點點頭,沒說話。
等老劉走后,我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那棵老槐樹,心里翻江倒海。一邊是領導的“招呼”,一邊是待安置的轉業士官。
我要是順水推舟,把編制給了領導的關系戶,林傳德就得繼續等,甚至可能被隨便塞到哪個企業去。
可要是堅持安置林傳德,那就是明擺著得罪領導……
晚上回到家,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妻子看我愁眉不展,問:“又遇到難事了?”我嘆了口氣,把情況說了。
妻子沉默了一會兒,說:“當年你轉業的時候,不也盼著有人拉你一把嗎?”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市政府,找到王副市長。他見我來了,笑呵呵地問:“老張,有事?”
我深吸一口氣,說:“王市長,林業技術管理站那個編制,市退伍軍人安置辦已經安排了轉業士官,手續都走了一半,實在不好變動……”
王副市長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哦,這樣啊……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話雖這么說,可我知道,這事算是把他得罪了。
果然,接下來的幾個月,局里的幾個項目審批突然變得格外“嚴格”,連原本順利的經費申請也被卡了好幾次。
老劉見了我,眼神也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但我沒后悔。林傳德報到那天,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站得筆直。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個踏實人。
果然,他被分到林業站后,每天最早到崗,最晚下班,巡山護林從不喊累。有次局里突擊檢查,發現他負責的林區連一根煙頭都找不到。
半年后的一天,林傳德突然敲開我辦公室的門,手里拎著一袋山核桃:“局長,這是我老家產的,您嘗嘗。”
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閑聊中,他紅著眼眶說:“張局,我都知道了……是您頂住壓力幫我爭取的編制。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您……”
我擺擺手:“謝什么?我也是轉業干部。軍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挺直腰板,給我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后來,林傳德成了林業站的骨干,還帶出了幾個徒弟。至于王副市長那邊,時間久了,關系也慢慢緩和了。
畢竟,工作還得靠實干,光靠關系走不遠。
如今回想起來,那年的編制難題,看似是“硬著頭皮接任務”,實則是一場軍旅情誼的延續。轉業軍人就像一棵樹,根扎在部隊,枝葉卻要伸向社會的四面八方。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給彼此多留一片陰涼。
有時候,規則是鐵打的,但人心是活的。在編制與情義之間,我選了一條“得罪領導”的路。或許有人會說我不懂變通,可我想,比起順水推舟的“聰明”,讓一個為國奉獻十二年的老兵有份安穩工作,才是更大的“規矩”。
畢竟,穿過軍裝的人,永遠記得那句誓言:“若有戰,召必回。”而對我們這些“老轉”來說,哪怕脫下軍裝,戰友情誼和軍人擔當,也永遠不會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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