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出差幾天，空閑的時候，想著要去一家蛋糕店。2016年我在北京修改劇本《歲月如金》，好友小珂給我送來一塊據說是北京最好吃的黑森林蛋糕。當時寫作無比焦慮，有甜品有蛋糕，心里無比認可那是北京最好吃的蛋糕。

我換上新衣服，可吊牌無論如何都扯不下來，我按了服務鈴，不一會兒服務員來了，一個黑黑胖胖的姑娘，雙頰紅撲撲的，十分喜氣。她問我需要什么嗎？我拿著衣服跟她說：“能不能借給我一把剪刀？”服務員直截了當：“剪刀不能給您。”我說當然當然，我不過就想剪掉這個吊牌，要不我戴著吊牌出門嗎？服務員拿過衣服，一看，說時遲那時快，將吊牌的線往嘴邊一放，然后用牙齒狠狠一咬，驚得我目瞪口呆，服務員一笑：“沒別的事兒了吧？”

電梯里，我腦中回放剛剛那一幕，萬一，她的牙齒被線給崩掉怎么辦？想想有點膽戰心驚。于是，去蛋糕店的腳步更加雷厲風行。

這是2024年8月的一天，太陽直晃晃地頂天立地，傾瀉在街道樹木車流上，空氣中閃動著熱氣騰騰的火辣。當我進入凱賓斯基酒店，心里一拎，小珂給我送蛋糕的事兒已經過去8年，8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逝去的歲月，消失的小店和離開的朋友。

我問酒店服務員，這里有沒有一個蛋糕店？顯然問這類問題的人比較多，他就有了習慣動作，不開口說話的，直接順手往右邊那么一指。

我經過大廳，再拐過一個走廊，蛋糕店就在那里了。真是有點意外，因為像是開得紅紅火火的樣子。蛋糕店門廳上方有著紅白豎條的簾棚，腳下一塊很大的腳墊上寫著英文和中文提示這是一家美食店。門口電腦招聘上有價格表，很直截了當，上面也分別用英語與中文寫著：法式面包棍23元、凱賓斯基自制面包38元。我略有所思，快速比較上海這個規模與品相的蛋糕面包的價格。

走進門廳，里面擺著幾張方桌，幾把沒有靠背的凳子。直接對著門口的墻面上有掛壁電視，好幾臺，有的在播新聞，有的在放電視劇。一排靠墻的貨架上賣酒、調料和袋裝咖啡。右邊是一排玻璃櫥窗，賣火腿、干酪、忌士里昂冷切腸，很大的煙熏三文魚牛角包要79元，不時有老外光顧，真是有點小貴啊。而左邊就是賣蛋糕的區域了。走近了，隔著玻璃冷柜，花紅柳綠的蛋糕參差不齊地排列著，冷柜里的燈一閃一閃，有點電力不足，卻堅強地堅持。生日蛋糕300多元一個，底盤是巧克力，上有抹茶綠色，頂部托舉著切得很漂亮的草莓粒。我站了沒一會兒，身邊就有顧客大聲呼喚。眼看面前的黑森林蛋糕就剩兩塊了，我急不可待地上前：“我要一塊黑森林。”服務員在購物單上嘩嘩地寫著，像在畫一幅漫畫，并且頭也不抬地問：“還要其他？”我說不要了，謝謝。她刷刷地遞給我手寫的購物單，我接過一看，用圓珠筆寫的，單子約半個4A紙大小，紙質很薄，在購物單上，有數量和摘要，服務員究竟是寫著405還是L05，估計只有他們自己懂得。上面的價格寫得清清楚楚，標價55元。菜單號還有點意思，是紅色的數字：0161317。估計是存根吧。

55元一塊的黑森林蛋糕！我心里磨磨蹭蹭地想，貴了貴了。付款處付好錢，再回到冰柜邊取蛋糕，蛋糕真是墩厚啊，端著它都讓人心安。入座，開動，邊上位置也陸陸續續來了人，家長帶孩子的比較多，有家長在訓斥孩子：“今兒個可是最后一次，趕緊！再吃你就胖死！”我都不敢回頭，人生金句一定要以此共勉！可面前的蛋糕十分可愛，北方的蛋糕真是膀大腰圓，有一股子浩浩蕩蕩氣壯山河之感，想起我在上海家里，請北方朋友吃飯，飯后我將蛋糕切成亭亭玉立一小塊一小塊，像冰塊般大小，我是真心實意感覺甜食不必多吃，北方朋友瞅著我：“這小鼻子小眼的，你欺負人啊？”真是無比慚愧。

現在，我兢兢業業地吃起蛋糕來，巧克力部分醇厚扎實，蛋糕部分松軟綿柔，合二為一，有山水有相逢的交融。果然森林無邊，滋味有情。

從酒店出來，我給小珂打去電話，她在外地，聽我說黑森林還在、好味道還在的時候，極其安慰。我掛斷電話，七拐八拐找不到我住的旅館的方向，我看見路邊有一看門的大爺，走向他。

我說：“師傅，麻煩問一聲路。”師傅瞅瞅我：“有話您直說。”我說你看看這個地址：“我是走過去好呢，還是打的方便？”師傅一看地址，樂了：“嗨！這樣得了，您把打的錢給我，我騎車帶您溜達過去就到了！”

哈哈哈，真逗。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著名編劇）

作者：王麗萍

文字編輯：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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