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懷亞長期以來一直被描述成世界上最南的城市,直到2019年,智利將僅擁有3000多人口的威廉姆斯港從村鎮(zhèn)升級為城市,并宣稱威廉姆斯才是最接近南極的城市。于是這場誰“最南”的口水戰(zhàn)一直打到今天。
在火地島的嶙峋海岸線末端,烏斯懷亞(Ushuaia)的彩色木屋群如同被風暴吹散的積木,倔強地攀附在安第斯山脈余脈的褶皺里。世界上最長的山脈安第斯山脈綿延8900多公里,在這里到達盡頭,被冰川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山脈余韻從西、北、東三面環(huán)抱著烏斯懷亞,這座城市的南端則直面比格爾海峽。狹長的比格爾海峽在這里突然變寬,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深水海灣,而這也正是烏斯懷亞名字的由來——在火地島土著的雅漢語(Yahgan)中,烏斯懷亞正是“深海灣”的意思,這個海灣帶給烏斯懷亞的不僅是名字,更是這座城市發(fā)展的根基。
最“南”之爭
作為一個旅游城市,烏斯懷亞本身并不太“稱職”。這座城市所在的地區(qū)是阿根廷的一塊飛地,如果自駕游,要從阿根廷過關(guān)來到智利,經(jīng)過渡輪跨越麥哲倫海峽,然后再過關(guān)回到阿根廷,可謂是大費周折。相比起整個南美洲波瀾壯闊的自然美景,城市中最有歷史的景點要算由廢棄監(jiān)獄改造的博物館,展廳完整保留了牢房、絞刑架與囚犯勞作工具,泛黃的檔案記錄著19世紀末至20世紀中期的罪犯流放史。城市中到達各個國家首都距離有多遠的路標都能成為主要的“旅游打卡地”。不過,即便如此,在烏斯懷亞依然能看到無數(shù)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與興奮。帶給他們這種情緒的,并不是這座城市本身,而是在它南邊相距800多公里,人類的最后一塊凈土——南極。
來到城市的港口,無數(shù)船只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碼頭,從巨大的郵輪到靈巧的快艇,從豪華的私人游艇到有些破舊的漁船。寬闊的深海灣讓這里成了天然的良港,比起其他南極門戶城市,烏斯懷亞正是憑借著更靠近南極的位置和這個能容納各種船舶的深水港脫穎而出。從這里前往南極的路程大大縮短,據(jù)統(tǒng)計,有85%的南極郵輪都是從這里出發(fā)的。
南極帶來的巨大旅游價值讓門戶城市之間“明爭暗斗”了很多年,而最激烈的還要數(shù)南美洲“內(nèi)戰(zhàn)”。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里,智利的蓬塔阿雷納斯(也被稱為桑迪角)一直宣稱自己是世界最南的城市,這里人口超過10萬,是美洲人口最多的最南端城市。后來,烏斯懷亞大力發(fā)展旅游業(yè),隨著人口的增加和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的提高,很快就達到了被稱為“城市”的標準,因為位置比蓬塔阿雷納斯更靠南,所以將世界最南端城市的頭銜“搶”了過來。
不過到了2019年,智利開始了對阿根廷的“復(fù)仇”,智利國家統(tǒng)計局正式將威廉姆斯港(Puerto Williams)由“村鎮(zhèn)”升級為“城市”。其實按照智利以往的慣例,擁有5000以上常住人口的地方才能被定義為“城市”,只有3000多人口的威廉姆斯港明顯還不夠資格。但智利當局巧妙地卡了一個“bug”(系統(tǒng)漏洞),認為威廉姆斯港是智利南極省省會,所以即使人口不足5000人,也可以被納入城市的行列。之后,威廉姆斯港便堂而皇之地將世界上最南城市的頭銜安到了自己身上。對此,烏斯懷亞拒絕承認威廉姆斯港具有成為城市的資格,要知道,“最南”這個稱號可不僅僅是一個名頭,而是代表著大量的旅游資源。所以直到今天,烏斯懷亞依然在官方文件中使用“世界最南城市”的名號,而這場“最南”之爭,可能還會持續(xù)很多年。
咆哮、狂暴、尖叫的“西風”
比格爾海峽是眾多南極野生動物的聚集地,有大量的海豹和海獅,它們通常在巖石或浮冰上休息、曬太陽,有時也會在水中嬉戲。
從烏斯懷亞碼頭出發(fā),沿著比格爾海峽前行,不僅能看到各個小島上的企鵝、海豹等動物,還能在著名的“偵察兵燈塔”(Les éclaireurs)停留片刻,因為當?shù)厝烁嗟胤Q它為“世界盡頭的燈塔”,以至于人們經(jīng)常將這里和凡爾納的小說《世界盡頭的燈塔》聯(lián)系在一起。不經(jīng)意間,我們的船只已經(jīng)穿過了太平洋與大西洋的分界線,很多人也許根本沒有意識到,聽起來如同史詩般的壯舉,已在談笑間完成了。在比格爾海峽愜意地航行后,等待人們的就是去往南極洲的最后一道“鬼門關(guān)”——德雷克海峽。
德雷克海峽是世界上最寬也是最深的海峽,最窄的地方也有890公里,平均水深達到了3400米;但這里也是南極周邊海域中最窄的地方,成為南極環(huán)流的咽喉要道;同時,這里還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航線之一,海峽內(nèi)似乎聚集了太平洋和大西洋所有的狂風巨浪,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風力都在7級以上,無數(shù)船只在這里葬身海底,即使乘坐萬噸巨輪也令人心驚膽戰(zhàn)……“魔鬼海峽”“死亡走廊”這樣的稱呼是德雷克海峽的真實寫照。當視角放大到整個地球,這一緯度的另一個名字也許更被人們所熟知——咆哮西風帶。
經(jīng)驗豐富的水手們根據(jù)行船的難度,對咆哮西風帶進行了進一步的細分:南緯40度左右的海域被水手們稱為“咆哮40度”(Roaring Forties);而南緯50度左右的海域經(jīng)常會遇到更強的風暴,于是被稱為“狂暴50度”(Furious Fifties);到了南緯60度,狂風巨浪進一步增強,于是得名“尖叫60度”(Shrieking Sixties)——不幸的是,德雷克海峽恰好在“尖叫60度”中。強勁的西風驅(qū)動海水形成了自西向東運動的南極繞極流(Antarctic Circumpolar Current,簡稱ACC),其流量可以達到1.3億立方米/秒,相當于全球河流總流量的100倍。這種大規(guī)模水體運動與大氣環(huán)流相互強化,形成“風助浪勢,浪促風生”的正反饋機制。而相對狹窄的德雷克海峽在其中又扮演了“風口”和“水泵”的角色,所以在這片海域的風浪愈發(fā)兇猛,也難怪即使在科技如此發(fā)達的今天,從烏斯懷亞前往南極依然要等待一個好天氣。
在烏斯懷亞的最后一天,我驅(qū)車來到了3號公路的盡頭,一個被稱為世界盡頭的地方。去過全世界那么多地方,世界盡頭這樣的說法對我來說已經(jīng)免疫了。不過當我回過頭望去,這條公路沿著火地島一路向北,蜿蜒前行1000多公里后,可以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條公路是龐大的泛美公路(貫穿整個美洲大陸的公路系統(tǒng))的一部分,路網(wǎng)將整個美洲聯(lián)系在了一起,在泛美公路另一頭的終點,是一只腳已經(jīng)邁入北極圈的阿拉斯加。從南極到北極,人類通過勤勞與智慧將它們連在了一起,也許,這是比到達世界盡頭更加值得驕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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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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