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件事在全網炸開了鍋。
湖北推行「媽媽崗」就業模式。
號稱,為大量母親提供工時短、靈活性強、能居家上班的彈性工作崗位。
「方便寶媽們邊帶娃邊工作。」
消息一出,全網沸騰。
幾乎是一邊倒的罵聲。
人們紛紛指責,這一崗位忽視了父親的撫養義務,只會讓女性的生存處境和就業情況越來越糟糕。
魚叔也深以為然。
而且,實際上,這樣的戲碼早已上演過,結局也有目共睹。
今天回看,也會發現,這不僅僅是一個稱呼的問題。
韓劇《殘酷的實習生》中,女主本是資深職場人。
但因婚后離職,專心育兒,有長達7年的空窗期,再難回歸職場。
上司主動提出「關懷措施」,給予「彈性實習機會」,安排輕任務、半工時。
和湖北的「媽媽崗」如出一轍。
初看是好的。
有了工作,又不必太勞碌,還能抽出時間照顧孩子。
但,時間久了,帶來的問題是:
工作能力不被認可,也沒機會施展,升職機會完全被封鎖;
隨著孩子逐漸長大,身為母親的價值感被剝奪后,很難再在職場上找回主場。
職位可有可無,工資也少得可憐。
沒了經濟大權,家庭地位也堪憂。
和丈夫吵架后也不敢離開,因為根本難以獨立。
這一連串問題,恰恰是不滿「媽媽崗」的人所擔心的。
現實中,也有過先例。
1972年,日本出臺《勤勞婦人福祉法》,對從業女職工的勞動保護、生育休假等提供法律依據。
就很像現在的「媽媽崗」式政策。
名義上是對女性的保護性政策,但實則建立在女性優先家庭的基礎上。
這導致當年日本職場上大多女性從事的都是端茶倒水、打印文件等雜活,或是最基礎的文員工作。
短期看,確實緩解了勞動力缺口,一解很多家庭的燃眉之急。
可長期后果是,貧困女性人數大規模增長。
尤其是獨自撫養孩子或老人的單身女子,為維持生計,只得同時打多份工。
很多女職員因為身處公司最底層,還要承受職場性騷擾。
家庭中,男性的經濟負擔也相應加重,出現過勞死、自殺等嚴峻的社會問題。
80年代初一部爆火的日劇《回憶制造》,反映出當時女性的普遍困境。
越來越多適齡女性恐于進入婚姻,因為她們深知,成為妻子、母親,幾乎等同于自我放棄。
但即便有心耕耘事業,職場又始終將女性拒之門外。
這也直接導致了日本風俗業的出現和壯大。
1985年的電影《愛的旅館》就側面展現了彼時嚴重失衡的職場環境,如何催生性產業繁榮的社會現實。
年輕的應召女郎,是出身不佳、教育斷裂、社會保障缺位后,自然滑入性產業的可憐女性。
而片中的男主,也就是她的客戶,是在泡沫經濟前期,工作受挫,無力負擔養家重任,欠下黑幫高利貸。
她的妻子也因此遭黑幫強暴。
重重打擊讓他不堪重負,干脆自暴自棄決定自殺,并在自殺前找了應召女。
片中個人的不幸和孤獨背后,是時代的悲歌。
近半個世紀已然過去。
時至今日,國內還是出現了「媽媽崗 」?
不可否認,初衷或許是善意的。
它正是關注到了,相比男性,女性在現實社會中長期處于弱勢的現實。
尤其是育兒期女性面臨的職業中斷、再就業困難等問題。
所以才會特意針對女性,提供崗位,鼓勵回歸,幫助其找回社會功能。
日本NHK的紀錄片《密室的防攻·男女雇傭均等法背后》也揭示,日本當年制定類似政策時,立法者內部也有過激烈爭執。
只是因為就業等現實問題過于突出,保守勢力也過于強硬,最終才妥協在這樣一個貌似平衡、務實的結果上。
當然,其中的問題更是顯而易見的。
這一政策設計考慮的,主要還是社會的現實用工需求,而非女性群體的主體需求和長期的發展權益。
預設的,還是傳統的性別角色。
因此忽視了,這樣的政策強化了母職標簽。
將養育子女的責任完全推到母親身上,也會讓女性長期陷入無晉升、底薪的可有可無的邊緣帶。
還淡化了男性的育兒責任,固化了男性在就業市場上的主導地位。
相較之下,像上海、陜西等地使用的「生育友好崗」說法,就更為合理、謹慎。
當然,單是名稱的改變也無法直接撬動不平衡現狀。
就像之前曾掀起討論的產假政策。
很多人提議為打破女性「喪偶育兒」的困境,應當推行夫妻同休產假。
官方也給出了積極回應。
但這又引起很多人的質疑。
不少人覺得,哪怕政策進步,太多家庭觀念也很難及時跟進。
唯恐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說是同休產假,結果是丈夫在家休息,妻子不僅要照顧小孩,還要照顧丈夫。
解決女性職場困境問題,本就無法依賴單一政策。
日本在出臺《勤勞婦人福祉法》后直至80年代中期,弊端盡顯。
在國際趨勢和女性群體訴求的推動下,1986年又實施了改進的《男女雇傭機會均等法》。
確保在招聘、晉升、培訓等就業環節中,男女享有平等的機會,也對女性勞動者在孕期、產期等特殊時期提供特別保護,禁止因生育等原因辭退女性職員。
后續又有各種政策的出臺和跟進。
1992年有《育兒休假法》,規定男女皆可休育兒假。
2006年修改《均等法》,增加了「禁止間接性別歧視」的條款,禁止那些表面性別中立但實則對女性不利的規定,比如身高、體重要求等。
還有其他配套機制不斷完善,比如企業女性比例改革,育兒津貼與福利擴充,以及女性產假后的復職支持等等。
不只是日本,其他國家也都是相似的。
德國父母同休假,還可領取共同育兒津貼。
新加坡有月度津貼、托育補貼等。
還有像北歐國家,有男性12月育兒假+收入保障+社會托育普及。
紀錄片《他鄉的童年》中,一位母親到芬蘭后,原本很擔心這一身份帶來諸多不便。
結果被告知,「在這邊媽媽是最大的。」
雖然國情有異,但足以說明,我們無法靠一個新的崗位掃空職場女性的煩憂。
即使將媽媽崗改為父母崗,如果配套機制跟不上,男性育兒假不足,職場評價體系不變,依然可能還是原地打轉。
多項政策與社會觀念、財政激勵、家庭結構協同推進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日劇《如虎添翼》里也揭示了,真正打破職場女性困局的,不只是政策條文。
而是越來越多擁有親身經驗的知識女性,走進了政界、法界。
將切身的苦惱轉化為具體的公共政策。
當然,職場不公問題至今在全世界范圍內,依然是未竟的事業。
很多舊有觀念依然積重難返,大量女性仍陷于家庭和職場的泥沼中。
更遑論經濟下行,很多企業都自身難保時,普通職場女性的處境又雪上加霜。
很多女性因為擔心失業,懷孕后正常休假也會誠惶誠恐。
疫情期間,日本社會就暴露出很多問題,一度重蹈歷史覆轍。
因為疫情波及到的服務業中,女性臨時工占比很大,太多女性被迫失業。
很多經濟情況本就不好的女性,被迫進入風俗行業。
女性自殺率也急劇上升。
因為很多家庭收入銳減,家庭主婦也被迫出門找工作。
找到的還是類似「媽媽崗」的廉價零工。
即便比男性的工作量小,但因為完全承擔了育兒任務,也大都不堪重負。
這也不僅僅是丈夫個人的問題,更有社會觀念的束縛。
NHK的紀錄片《女性的控訴:收入減少與影子工作》呈現了疫情期間同時居家辦公的一對夫妻的生活狀況。
妻子負責帶娃、給全家做飯,還要工作。
每天都精力透支,因為睡眠不足頭疼,止痛藥都成了必需品。
丈夫哪怕有心分擔,也無力參與。
因為他的上司默認他家里有妻子帶娃,還抱著「男性工作能力更強」「男人就該工作養家」這種過時觀念,給丈夫超負荷的工作任務,讓他無法脫身。
顯然,這樣的情況也不限于一時一地。
所以說到底,直面這種種不公事實,做出真正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不過,如果名字都懶得改,注定只會永遠原地踏步。
先把錯的稱呼改掉,才能讓對的觀念生根發芽。
至少別一錯再錯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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