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9年的冬天,我剛從部隊退伍,被分配到縣武裝部當司機。說實話,當時心里挺失落的。在部隊時,我是汽車連的標兵,總想著能立個功、受個獎什么的。可直到退伍,我也沒等到那個機會。
報到那天,武裝部王部長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張啊,咱們這兒不比野戰部隊,沒那么多轟轟烈烈的事。但每一件小事都關系到國防建設,你可不能馬虎。"我點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不就是開車嗎?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剛開始的日子平淡如水。每天就是接送領導、運送物資,偶爾去鄉下送征兵通知書。最遠也就是跑跑市里的軍分區。漸漸地,我開始覺得這份工作索然無味,甚至動了辭職的念頭。
直到2001年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改變了一切。
那天下午,我正在值班室打盹,突然接到緊急通知:上游水庫泄洪,需要立即轉移沿河幾個村的民兵裝備。我二話不說就跳上了那輛老舊的解放卡車。
雨下得特別大,雨刷器都快刮不過來了。我開著車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艱難前行,車燈只能照見前面幾米的路。經過一個急轉彎時,我突然看見路邊站著個渾身濕透的老人,懷里還抱著個孩子。
"停車!"我本能地踩下剎車。搖下車窗才聽清老人帶著哭腔的喊聲:"解放軍同志,救救我家孫子吧!他發高燒抽筋了,去縣里的路被水淹了!"
我這才注意到老人懷里的孩子臉色發青,嘴唇不停地哆嗦。情況緊急,我立刻讓他們上了車。可問題來了:是繼續執行任務,還是先送孩子去醫院?
雨水拍打在擋風玻璃上,就像打在我心上。我想起王部長說過的話:"當兵的,什么時候都得把老百姓放在第一位。"我一咬牙,調轉車頭就往縣醫院方向開去。
路上積水越來越深,有段路的水已經沒過了半個車輪。我死死握著方向盤,生怕車子熄火。后視鏡里,老人不停地給孩子掐人中,我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終于趕到醫院時,急診室的醫生都說再晚半小時孩子可能就危險了。等孩子脫離危險,我才想起任務的事,趕緊給武裝部打電話。沒想到王部長不但沒批評我,反而在電話里說:"做得對!這才是軍人本色!"
這件事過去沒多久,我又遇到了更大的考驗。
2003年非典期間,縣里要成立防疫指揮部,需要24小時待命的司機。當時人人談"非"色變,我這個"臨時工"完全可以推辭。但想到自己還是個退伍兵,我主動報了名。
那兩個月,我幾乎住在了車上。每天穿著防護服,運送防疫物資、接送醫護人員,最忙的時候三天只睡了6個小時。有次深夜運送試劑,因為太困差點撞上路邊的護欄,嚇得我趕緊停車用涼水沖臉。
最難忘的是送一位發熱病人去市里的定點醫院。病人是個打工回來的小伙子,一路上都在咳嗽。雖然穿著防護服,我心里還是直打鼓。等到了醫院,我才發現防護服里面的衣服都濕透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冷汗。
這些事我從來沒跟人炫耀過。直到去年縣里搞"最美退役軍人"評選,武裝部的同事把這些事報了上去。領獎那天,我站在臺上,看著臺下鼓掌的群眾,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二十年了,我開的車從解放卡車換成了勇士越野,又換成了現在的迷彩涂裝依維柯。里程表上的數字早已超過了50萬公里,可我的行駛軌跡始終沒出過這個縣。
我沒立過功,沒受過獎,甚至連個"優秀駕駛員"的稱號都沒得過。但每當想起那個雨夜被我送到醫院的孩子,想起非典時運送過的每一箱物資,我就覺得特別踏實。
去年那個孩子考上了大學,特意來武裝部找我。他已經比我高半個頭了,拉著我的手說:"張叔,沒有您就沒有今天的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當兵的意義——不在于你立了多少功,而在于你守護了什么。
現在我還開著那輛依維柯,每天重復著同樣的路線。不同的是,每次路過那個急轉彎時,我都會不自覺地放慢車速。后視鏡上掛著的,是那年"最美退役軍人"的獎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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