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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環在開元二十八年(740),入宮之初,是作為女道士(唐代稱為女冠)而開始其后宮的妃嬪生活的,這是在盛唐的光輝如日中天的時代。
然而,支撐這種歡樂的背后,是道教的宗教色彩。早在唐代初期的武德八年(625),高祖李淵就下詔宣布道教為第一,佛教第二。貞觀十一年(637),太宗李世民再次宣布尊崇道教,令道士、女冠高于僧、尼一等。
1、道教在唐代的地位
自此,道教在唐代的地位日益高漲。盛唐時期,全國共有道教宮觀1687所,道士約2萬余人。唐代帝王把道教始祖太上老君李耳尊為先祖,據說在武德三年(620),有一個晉州人吉善行在羊角山見到一個老叟,乘著朱鬣白馬,對吉善行說:“去告訴唐天子,我是他的祖先,今年平定賊亂后,子孫可以享國千年。”
高祖認為這是太上老君顯靈,在當地為其立廟。由此,道教與李氏王朝結下不解之緣。高宗李治把李耳追封為太上玄元皇帝。玄宗李隆基對道教特別尊崇,就在楊玉環入宮不久后的天寶元年(742),在長安大寧坊和洛陽積善坊建立玄元皇帝廟。
據史載:
廟初成,命工人于太白山砥石為玄元皇帝圣容。又采白石為玄宗圣容,侍立于玄元皇帝之右,衣以王者袞冕之服。又于像東設立白石,為李林甫、陳希烈像。林甫犯事,又改刻石為楊國忠代焉。
從太白山采白石雕刻成太上老君的圣像,同時又把玄宗自己的像也用白石雕刻,穿上帝王衣服,把當時的宰相李林甫和陳希烈以及后來的楊國忠也都雕像,君臣之像分別侍立在老君像的兩側,為道教先祖充當侍從,更顯示出道教的雍容與高貴。玄宗甚至在長安、洛陽兩京專門設立崇玄學,招收學生,專門學習道教經典,并可以參加科舉考試。
整個盛唐社會,上至皇帝,下至士大夫和普通平民,都為濃厚的道教氣氛所籠罩。
正如葛兆光在《道教與中國文化》一書中所說:
在那個時代里,似乎大都小邑、名山幽谷中到處彌漫著道教的香霧煙氣。東都洛陽的玄元皇帝廟,“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氣派格外宏大;著名的天臺山桐柏觀,則“連山峨峨,四野皆碧,茂樹郁郁,四時并清,雙峰如闕,中天豁開,長澗南瀉,諸泉合漱,一道瀑布,百丈懸流。”司馬承禎所建“天尊之堂”,“有云五色,浮靄其上”。
茅山就更不消說,三峰并峙,仙樂嘹亮,數百道士,麋集于其中,“每歲春冬,皆有數千人潔誠洗念,來朝此山。”
其他如華山、王屋山、青城山、仙都山、泰山等也都遍布著道教的宮觀,就連僻遠的深山窮谷,也有著道教的蹤跡。這種宗教氣氛首先是由皇帝所提倡的。
早在隋代,煬帝就曾“召天下道術人,置坊以居之”,讓他們占卜吉兇。唐初的太宗李世民,號稱英明的君主,創造了中國歷史上“貞觀之治”時代。
他對道教曾有清醒的看法,貞觀元年(627),他剛登上皇位時,對待臣們說:
“神仙事本虛安,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愛好,遂為方士所詐,乃遣童男女數千人隨徐福入海求仙藥,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歸。始皇猶海則躊躇以待之,還至沙丘而死。漢武帝為求仙,乃將女嫁道術人,事既無驗,便行誅戮。據此二事,神仙不煩妄求也。”
但在貞觀后期卻開始好道,把道士薛頤、王遠知和袁天綱召到長安,讓他們為自己推算災異。他的晚年,為長生延年,寵信自稱有長生不老之術的天竺方士那羅邇娑婆寐,對他“深加禮敬”,讓他為自已造延年之藥,并且“發使天下,采諸奇藥異石,不可稱數”。結果服藥中毒,結束了一代英主的生命。
高宗對長生道術更為迷信,即位后“廣征諸方道術之士,合煉黃白”。著名道士葉法善受到寵信,“自高宗、則天、中宗歷五十年,常往來名山,數召入禁中,盡禮問道…容宗即位,稱法善有冥助之力。”
皇帝登位,竟然宣稱與道士的助力有關,可見睿宗李旦對道教的迷信到了什么地步。
進入開元天寶時代,玄宗好道,更是達到登峰造極。史載,“玄宗初即位,親訪理道及神仙方藥之事。”
剛登上帝位,就把治理國家與求仙問道給予同樣重視的帝王,即使在唐代,也僅玄宗一人而已。據唐代的筆記小說稱,開元時,玄宗最信仰的道士有張果、葉法善等人。
張果隱居在恒州(今河北正定)的太行山中,“常往來汾晉間,時人傳有長年秘術。耆老云為兒童時見之,自言數百歲矣。唐太宗、高宗屢征之而不起,則天召之出山,佯死于妒女廟前。”
對這位前任帝王難求的神仙,玄宗自然是心向往之,開元二十三年(735),玄宗派通事舍人裴晤到恒州迎他入宮,張果對裴晤當面表演了一套氣絕而死的法術,使裴晤深信不疑,只好以皇帝使者身份焚香啟請,張果卻不作答復。裴晤還京后,玄宗派出官位更高的中書舍人徐嶠,帶著皇帝的璽書再去禮請。張果在身價已高后,“隨嶠到東都,于集資院安置,肩輿入宮,備加禮敬”。
張果在玄宗前當面表演了拔去自己的白發和擊落自己牙齒,然后又長出黑發和牙齒的道術,博得玄宗的敬畏。甚至要把自己的妹妹玉真公主嫁給他,但張果以“娶婦得公主,真可畏也”的緣由,拒絕了這門親事。
玄宗后來封張果為銀青光祿大夫的官職和通玄先生的道號。這位張果,就是后來在民間傳說八仙過海中的張果老,可見皇帝尊信后影響的深遠。
而道士葉法善自稱“少傳符箓,尤能厭劾鬼神。…以其術高,終莫之測。”
玄宗即位后不久,就賜給他鴻臚卿的官職,又封他為越國公“仍依舊為道士,止于京師之景龍觀”。玄宗不僅尊崇道教,甚至自己親自向道士學習法術。
開元時的道士羅公遠據說“多秘術,最善隱形之法。上就公遠,雖傳授不肯盡其要。上每與同為之,則隱沒人不能知。若自試,或余衣帶,或露幞頭腳,每被宮人知上所在。上怒,命力士裹以油幞置榨木下,壓殺而埋棄之。不旬日,有中使自蜀道回,逢公遠于路,乘騾而笑謂使者曰:‘上之為戲,一何謔耶?’”
看來羅公遠所謂“隱身術”,無非是騙人的障眼術而已,但玄宗仍無法戰勝道術。在這種崇道的氣氛下,甚至連和尚也以向道士求教,通曉道經為榮。
唐代史籍載:
(僧)一行,少聰敏,博覽經史,尤精歷象、陰陽、五行之學。時道士尹崇博學先達,素多墳籍。一行詣崇,借揚雄《太玄經》,將歸讀之。數日,復詣崇,還其書。崇曰:“此書意指稍深,吾尋之積年,尚不能曉,吾子試更研求,何遽見還也?”一行曰:“究其義矣。”因出所撰《大衍玄圖》及《義決》卷以示崇。崇大驚,因與一行談其奧賾,甚嗟伏之,謂人曰:“此后生顏子也。”一行由是大知名。
佛道本互相排斥,而僧一行以通曉道經,并撰寫解釋著作,得到著名道士的稱贊,因而成名的經歷,正是玄宗時代道教地位高漲的反映。
2、唐代女道士的地位
由于道教在唐代具有崇高的地位,既有帝王的尊崇,也有士大夫的信仰,所以不僅道士眾多,女冠即女道士也不少。早在唐初的貞觀十一年(637),太宗就頒布詔令,規定道士、女冠的地位在僧、尼之前。
在武則天文明元年(684),又在東都洛陽的“金闕亭置一女冠觀,并度內人。奉天宮置一道士觀。”可見唐代女冠與道士基本享有相同的地位。因而唐代婦女奉道者非常普遍,入道者也不少。
但唐王朝對入道規定了較為嚴格的條件。穆宗李恒長慶二年(822)敕規定,“諸色人中有情愿入道者,但能暗記《老子》及《度人經》,灼然精熟者,即任入道。其《度人經》情愿以《黃庭經》代之者,亦聽。宣令所司,具令立文狀條目,限降誕月內投名請試。”
可見入道的條件是對《老子經》等三種道教的基本經典必經十分熟悉,還要經過崇玄署等主管部門的考試。這種較高的門檻,使受教育程度不如男子的婦女入道,受到較多的限制。雖然上述規定是唐代中期以后所頒布,但應是由唐代前期繼承而來。因此,唐代女道士的人數較男道士要少,而且以社會上中層的婦女為多,如皇族、貴族婦女和宮女及較富裕家庭的婦女等。
李白詩說:
“多君相門女,學道愛神仙。素手掬青靄,羅衣曳紫煙。一往屏風疊,乘鸞著玉鞭。”
盧綸《過玉真公主影殿》詩說:
夕照臨窗起暗塵,青松繞殿不知春。君看白發誦經者,半是宮中歌舞人。
根據唐代行政法典《唐六典》的記載,開元時期,全國有道觀1687所,其中1137所為男道觀,550所為女道觀,女道觀占全部道觀總數的三分之一左右,可見女道士比重之大。
按唐代的規定,每個道觀應有觀主一人、上座一人和監齋一人,而道士也分為三等:法師、威儀師和律師。可見全國的女道士至少應在2000人以上。
在唐代的皇族婦女中,入道為女冠的不在少數。睿宗的11個女兒中,就有金仙、玉真兩個公主出家為女道士。玄宗的30個女兒中,也有萬安公主、壽春公主入道。睿宗為金仙、玉真兩公主建造豪華的道觀,并由皇家供給資財享受。
開元初年,玄宗在:驪山腳下畋獵,宰相姚崇請見,對玄宗提出十條施政建議,其中之說,睿宗建造金仙觀和玉真觀,費資百萬,耗蠹百姓,請今后杜絕建造寺觀。可見公主出家仍然豪奢享樂,也成為弊政”。
公主出家的女道士不失公主的富貴榮華,而又有更為自由和不受約束的生活。玉真公主入道后,仍經常進宮與哥哥玄宗及達官貴人一道游樂。唐代女冠大都不守清規,如唐代著名女道士:魚玄機、李季蘭等都與當時名士:如溫庭筠、閻伯均、朱放有愛情關系,經常在一起同游同宿。
魚玄機的《贈鄰女》詩說: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又說,“焚香出戶迎潘岳,不羨牽牛織女家。"
武則天時的詩人駱賓王甚至與有《代女道士王靈妃贈道士李榮》的長詩,其中說:“此時空床獨難守,此日別離那可久。梅花如雪柳如絲,年去年來不自持。”
簡直就是唐代女道士寫給男道士的情詩。
在唐代道教的戒律中,規定“道士、女冠各須凈行,道士不得畜女人,女冠不得畜男子,各使遠離整肅”。可見當時男女道士畜養情人,已成為普遍嚴重的問題。由于女冠生活的自由與性的開放,唐代的皇族與貴族婦女,有許多人,主動出家為女冠。唐代的212個公主中,入道出家的就有9人之多。無怪乎玄宗讓楊玉環入宮時,首先要讓她充當女道士了。這種做法,既有當時道教盛行與女冠眾多的社會背景,也與唐代女冠戒律松弛、風流成性的社會風俗有極大的關系。
3、楊玉環入道教的緣由
唐代女道士的放浪不拘之行并未受到社會的譴責,反而得到文人學士的同情與稱贊,當時的“風流之士,爭修飾以求狎,或載酒詣之者,必鳴琴賦詩,間以謔浪”。把與女道士來往甚至成為情人看成風流韻事。
既然社會風氣如此,那么楊玉環入宮后,以女冠的身份成為皇帝的妃嬪,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不會有臣下前來進諫和反對了。
事實上,楊玉環在開元二十八年(740)底,以女冠入宮后,取道號名叫太真,雖然得到玄宗的專寵,“宮中呼為‘娘子’,禮數實同皇后。”但正式身份仍是女冠。“娘子”,僅僅是宮中對楊玉環的昵稱而已。
憲宗時進士:陳鴻在《長恨歌傳》中,描寫楊玉環死后成仙,居于仙山上的“玉妃太真院”,實際就是楊玉環生前曾為女冠,在另一個仙境世界中的人間映射。
玄宗奪取自己兒子壽王李瑁之妃楊玉環為自己嬪妃之事,就在楊玉環入宮為女冠的名義下,掩蓋了將近六年的時間。直到天寶四載(745)方逐漸公開。
當年七月二十六日,玄宗為壽王李瑁另娶了左衛勛府郎將韋昭訓的第二個女兒為妃,派遣左相李適之和門下侍郎陳希烈充當正副冊立使者。20天以后,即八月十七日,終于正式冊立楊玉環為貴妃。女道士楊太真在入宮五年八個月后,終于得到了玄宗的正式承認,成為身份相當于皇后的楊貴妃。
陳寅恪先生曾分析說:
冊韋昭訓女為壽王妃事,竟遲至天寶四載者,則以其與冊楊太真為貴妃事,互為關聯。喜劇之一幕,至此始公開揭露耳。
唐代社會對于婦女的貞節并不重視,在唐代傳奇小說與筆記中,閨閣少女、女鬼或女仙向男子“自薦枕席”的故事比比皆是。
著名的《鶯鶯傳》中,張生對士族少女鶯鶯始亂終棄,據著名史學家陳寅恪先生的考證,即為唐代詩人元稹的自敘。不僅婚前失貞并不少見,男女在婚后另覓情人的現象也不為稀罕事。
如中宗韋皇后與宮人上官婉兒都與武三思私通,韋后又另有男寵若干人,由于貞節觀念淡薄,唐代從宮廷到民間,婦女改嫁之風甚盛。
在唐代前期的91個公主中,改嫁再嫁者達27人,占總數的三分之一,其中甚至還有三嫁者。這與當時社會風氣開放,禮教松弛和貞節觀念淡漠有極大關系。天寶時,宰相楊國忠出使在外,而其妻卻懷孕在家,楊國忠并不深究,還自我解嘲說,這是夫妻情深所致。而虢國夫人與其族兄楊國忠私通,當時路人皆知,楊亦不以為恥。中宗李顯的女兒安樂公主未嫁時就與武延秀淫亂,在嫁給武崇義后,仍與武延秀來往,后崇義去世,即又嫁武延秀。
正因唐代對婦女貞節并不重視,所以玄宗才不會嫌棄楊玉環并非處女之身,仍然對其寵愛有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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