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寧

蘇州拙政園“梧竹幽居”亭。 資料圖片

蘇州博物館中的月洞門元素。 蘇州博物館供圖

在中國傳統園林中，月洞門是一個極具辨識度的造型元素。從園林到宮苑，從廳到院墻，形如滿月的造型，仿佛是天上的月亮降臨人間，月洞門以獨特的形態承載著深邃的文化意蘊，寄托對美好圓融的追求。隨著時代發展，這種經典手法不斷被解構、重組，逐漸演化成東方特有的美學符號。

圓形作為建筑元素，在中國園林中有悠久歷史，圓形門窗的起源可追溯至漢代園林的“月牖”(圓形窗洞)。唐宋時期，圓形逐漸定型為獨立的建筑構件造型，宋《營造法式》中已有圓形的裝飾紋樣。明清時期，園林中的月洞門達到藝術巔峰。江蘇蘇州拙政園的“梧竹幽居”亭，揚州瘦西湖吹臺等，四面開設月洞門，形成“四時之景皆入畫”的框景。這種設計暗合“以虛納實”的哲思——圓形的門框如同畫框，將遠處的山水、近處的花木框入其中，形成連續的畫卷。

江南園林的月洞門，多采用青磚粉墻的素雅色調，門楣上常題寫“迎暉”“涵青”等匾額，暗示空間與時間的轉換。

北方皇家園林中，月洞門則被賦予更華麗的裝飾，頤和園樂壽堂前的琉璃月洞門，以黃綠相間的釉彩鑲嵌出纏枝花紋，彰顯皇家氣度。

嶺南地區更發展出獨特的“月亮門”變體，門洞邊緣裝飾彩色玻璃或灰塑蝙蝠紋樣，展現地域的審美特色。

在當代建筑中，月洞門元素以更抽象的方式重生。貝聿銘在蘇州博物館的入口處設計了電動移門，采用鋼結構門框和玻璃材質，以現代技術重現月洞門的形態，既保留了傳統符號的寓意，又賦予其簡潔明快的現代氣息，由于月洞門獨具的“框景”效應，貝聿銘將其轉化為博物館不同空間過渡的媒介。浙江杭州良渚文化藝術中心，清水混凝土月洞門廊道卻創造出超越實體的冥想空間。

從磚木到鋼鐵，從實體到虛擬，作為東方文化符號的月洞門仍在煥發著魅力，它不再局限于建筑領域，而是演變為一個開放的文化符號，持續吸納新的材料、技術和觀念，并且融入其他藝術形式之中。這種簡單的圓形圖式，既承載著“天圓地方”的古老宇宙觀，也昭示著傳統文化創新發展的無限可能。這輪賡續千年的圓月，折射著東方美學的獨特神韻與活力。

(作者為東南大學建筑學院教授，本報記者姚雪青采訪整理)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14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