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騷亂中撿瓶子的華人大媽

一位華人大媽意外走紅。前方群情激憤，抗議當局驅(qū)逐移民，瓶瓶罐罐扔了一地，她對抗不抗議的無所謂，但對瓶子情有衷。

但是，美帝人民哪見過這樣的人？好奇之余，有人說：“為了讓城市環(huán)境清潔，她跪在那里撿瓶子。”

有人把這一刻升華成了時代象征：“在一片混亂中，一位年長的公民跟在暴民后面，盡心盡力地清理著現(xiàn)場。這真是我們時代的象征。”

也有人感嘆：“當洛杉磯燃燒，她卻在清理……不是為了博取關(guān)注。不是為了什么名聲。只是因為總得有人去做。”

底下，終究是還有人了解華人的，不客氣地指出，她并不是在清理，只是為了撿瓶子去賣錢——但隨即就有人反駁說，撿瓶子循環(huán)利用，那也很好，總比加入這場混戰(zhàn)好！

確實，按照中國人一貫的德性，這恐怕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動機，只是看到了一個回收利用廢品賣錢的機會——騷亂對她來說反而是幸運日，因為此時瓶子比平時撿的多的多。

當先行者為驅(qū)逐移民抗爭時，她卻似乎覺得這一切都于己無關(guān)，

有人說：“人怎么能活得麻木成這樣子？”

從底層人的視角來看，這倒也不難理解。一直以來，對中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活著”，他們對政治無感，也不認為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就算站出來又如何？他們信奉“胳膊擰不過大腿”。

對窮人來說，要過日子，就得利用手頭所有的有限資源。正如董玥在《民國北京城：歷史與懷舊》中著重指出的，中國社會的現(xiàn)代性，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就是對有限資源的循環(huán)利用，依靠著各種各樣的“回收”活下去。

相信大家都遇到過這種情況：

在外面飲料快喝完了，旁邊有陌生人問：“你喝完了，這瓶子給我好嗎？”

既然如此，看到滿地可以換錢的空瓶子，為什么不撿？一旦對撿瓶子有執(zhí)念，看到瓶子很難不撿，因為不撿就是浪費。要說那位華人婦女，都移民到美國了（而且還是洛杉磯），家里經(jīng)濟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但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曾經(jīng)看到一個帖子：

小區(qū)里看到一對婆媳在對罵。起因是：媳婦扔掉了婆婆撿回來的垃圾。

媳婦的理由是：家里被她搞得烏煙瘴氣，到處都是垃圾；不光家里，樓道里也堆得到處都是，物業(yè)多次上門要求清理；不光是塑料瓶紙殼箱，就連破舊的衣服鞋子都往家撿。婆婆的理由是：我撿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圍觀了很多鄰居。

我從他們的討論中得知，這老太太可不窮，家里有4套拆遷房，她就是喜歡撿。

那沒辦法，因為喜歡所以喜歡。戒不掉的癮。

在國內(nèi)城市里，空瓶子、廢舊紙箱，你放門口都經(jīng)常可能被什么人順走，甚至會為了歸誰而罵得花樣百出。經(jīng)歷過饑餓年代的人本能地覺得，自己不占，就是吃虧。

有朋友說，她家樓下的老太太，每次看到她拿著紙箱子就趕緊接過來，這樣就不用和保潔爭了，收集整理好再拿去賣，“雖然老太太的兒子單位不錯，但她自己沒收入，手心朝上很難受，挺能理解的。”

這是一種在長期匱乏的環(huán)境底下形成的生存哲學，它著眼的不是“權(quán)利”乃至“尊嚴”，而是為了活著，物盡其用。不得不說，中國人“哪里都能扎根”的頑強生命力就來自這種極端實用主義，但這也構(gòu)成超穩(wěn)定社會保守的基礎，因為無論風云如何變幻，普通百姓只要有飯吃，就不會鬧。

別看現(xiàn)在溫飽早已不是問題，但中國人還是普遍地恐懼“沒飯吃”，生存是第一位的，“權(quán)利”與其說是必需品，倒不如說更像是奢侈品，常有人說：“飯都吃不飽，還談什么權(quán)利？”

溫飽成了追求的目標。安全感來自眼前那點有限的資源，長遠的、抽象的利益還顧不上。

在洛杉磯的騷動中，別人看到的是移民面臨被驅(qū)逐的危險處境，但對那位一心撿瓶子的老婦來說，大概覺得就算有那么一天，自己也毫無辦法，只能當作不可抗拒的命運一樣接受下來。

有一個廣為流傳的段子，嘲諷那些不肯爭取權(quán)利、只享受搭便車的居民，“哪有什么歲月靜好，是有人替你尋釁滋事。”

確實，不論好壞，中國人祖祖輩輩就是靠這樣活過來的，但到如今，至少對年輕一代來說，是不是可以思考一下究竟要怎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