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動聽的謊言,可能就是"免費"這兩個字。
它像一首古老的海妖之歌,在貧窮、戰亂和疾病肆虐的非洲大陸上,擁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
想象一下,一個政客,站在塵土飛揚的廣場上,對著臺下那成千上萬雙渴望的眼睛,振臂高呼"全民免費醫療!"
那一刻,他就是神。
他承諾的,不僅僅是一項政策,而是一種救贖。
他告訴人們,一個孩子的命,再也不會由他爹媽口袋里那幾枚破硬幣來決定。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高尚、更他媽有人情味的事兒嗎?
沒有了。
可偏偏,這顆星球上,有一種力量,比人類最“高尚”的情感還要牛逼,那就是經濟規律。
它就像地心引力,你看不見它,但你敢從樓上往下跳,它就一定會讓你粉身碎骨。
政客再許諾你,人人可以飛上天,但地心引力還是會告訴你,飛不了!
經濟學的第一課,也是最殘酷的一課,就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所謂"免費",從來不代表成本消失了,它只代表有人替你付了錢,而且付錢的方式,往往比你自己掏錢還要糟糕。
這劑用"善意"當糖衣的藥丸,吞下去的時候是甜的,可它在身體里引發的連鎖反應,搞不好比病本身還要命。
幾十年了,非洲這片巨大的試驗田,有無數國家,滿懷著革命激情,一頭扎進這場"免費醫療"的偉大實驗。
結果呢?結果寫滿了理想的幻滅,資源的胡亂分配,和一個個普通人無聲的悲劇。
這是一個關于"好心能辦多大的壞事"的經典恐怖故事。
我們一個一個來看。先看盧旺達,沒錯,就是那個從種族滅絕的血泊里爬起來的國家。
在強人總統卡加梅的鐵腕之下,盧旺達的醫療改革,剛開始確實搞出了一些讓全世界都豎大拇指的數據。
他們搞了一套叫"共同健康保險"的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個帶有強制性的小區醫保。
每個人每年交點小錢,可能也就一頓飯的錢,然后去公立醫院看病,就能報銷掉絕大部分。
從數據上來看,很漂亮。
嬰兒死亡率嘩嘩地往下掉,從1994年種族滅絕時期的極高水平,下降到2024年的21.68‰,人均壽命,從大屠殺后不到30歲的慘狀,一路飆到現在60多歲。
更具體的數據顯示,聯合國機構統計,盧旺達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從1994年的約341‰下降到2021年的約40‰,70%的降幅讓世界震驚。
政府拍著胸脯說,我們的醫保覆蓋率超過90%!
于是乎,盧旺達成了世界衛生組織的寵兒,各種國際發展論壇上的明星,"盧旺達模式"被打包成精美的PPT,向全世界,尤其是它的非洲兄弟們,大力推銷。
聽起來,是不是特別完美?
但你要是真掀開那張光鮮亮麗的成績單,湊近了聞一聞,就能聞到一股不對勁的味道。
這套系統能轉起來,靠的根本不是那點可憐的保費,而是每年像潮水一樣涌進來的國際援助。
歐美國家那些慈善家和納稅人的善款,像一根巨大的輸血管,源源不斷地給盧旺達的醫療體系供血,才勉強堵上了那個巨大的窟窿。
這就是"盧旺達奇跡"的真相:它不是自己站起來的,而是被一幫有錢的干爹扶著的。
所有這些看似進步的數字都建立在一個極其脆弱的基礎上:國際援助。盧旺達的醫療改革得益于強大的國際社會援助,這種援助包括資金、技術和人員支持。
但問題是,這種輸血式的援助能持續多久?
當國際形勢發生變化,當援助國自身出現問題,當優先級發生調整,這些看似成功的"免費醫療"制度會瞬間崩塌。它們從來沒有建立起自我造血的能力,就像一個永遠需要輸液維持生命的病人,看起來活著,實際上隨時可能死亡。
但即使如此,在這種模式下,盧旺達的免費醫療,在中國人看來,也是一場災難。
截至2017年,盧旺達全國有48家醫院,大部分都設有產婦和新生兒護理設施,分布在全部30個區。
這些醫院中,大部分在使用新生兒保健設備方面缺乏標準操作程序,招聘的人力資源特別是醫生和護士需要接受設備使用、維護和故障排除的培訓。
90%的覆蓋率,聽著光鮮,但它代表的,可能只是你有了一個可以去排隊的"資格"。
你走進盧旺達鄉下那些刷得雪白的衛生站,門口排著看不到頭的長隊。
你擠進去,藥房的架子上比你的臉還干凈。
一個醫生,累得跟狗一樣,一天要看一百多個病人,分到你頭上的,可能就三分鐘。他抬頭看你一眼,問兩句,刷刷開個單子,下一個!
這樣的看病,跟去廟里抽簽有什么區別?你拿到了看病的"權利",卻根本得不到有效的"治療"。
這就是"免費"的第一個代價:當價格這個篩子被拿掉后,需求就像洪水一樣涌進來,再多的資源也會被瞬間沖垮。
最后,只能用最原始、最殘酷的方式來分配:排隊。
你不用花錢,但你得花命去等。
在得到歐美因為大屠殺后的大量援助后,盧旺達的免費醫療,依然是一個極低質量,大量排隊,缺醫少藥的免費醫療。
如果說盧旺達是個被精心包裝、前途未卜的"優等生",那西非的加納,就是個更接地氣、在泥潭里打滾的"普通生"。
它的故事,可能更能代表大多數非洲國家的現實。
2003年,加納也搞了個雄心勃勃的國民健康保險,想終結過去那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醫療市場規則。
加納的新制度,聽起來也特別好:公民交點小錢,從治瘧疾到生孩子,國家全包了。
一時間,加納成了非洲民主進步的燈塔。
但數字會說話。
加納的新生兒死亡率為22.8‰,仍然遠未達到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設定的目標。更要命的是地區差異:大阿克拉地區5歲以下死亡率為47‰,而北部地區高達111‰。
這種區域性的巨大差異暴露了"免費醫療"的一個致命缺陷:資源分配不均。
當政府承諾"全民免費"時,它實際上無法保證每個地區都能獲得同等質量的服務。
盡管加納在2008年實施了免費產婦醫療政策,并在2008年至2012年間登記了超過30萬名母親,看起來成果斐然,但可惜,經濟規律從不因為你理想遠大,就給你放水。
這套設計精巧的制度,沒玩幾年就玩不下去了。
免費醫療的成本由政府承擔,政府從哪來的錢,從稅收中來的。
在搞了幾年后,財政就撐不住了。
政府答應給的錢,老是拖拖拉拉;老百姓交的那點保費,跟龐大的醫療開銷比起來,是杯水車薪。
這里還有個更加殘酷的現實:加納政府在衛生方面的支出僅占國內生產總值的約2%。你告訴我,一個只愿意拿出GDP的2%來搞醫療的政府,怎么可能提供什么質量的"免費醫療"?
然后,惡性循環就開始了:政府欠醫院的錢,醫院欠藥廠的錢,債務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被欠錢的醫院怎么辦?只能自救。
他們不敢進太多的藥,免得砸手里;他們開始變著法兒地從病人身上摳錢,醫保卡?哦,今天系統正好壞了,您付現金吧。
或者,藥品免費,但打針要收"注射費",換藥要收"紗布費"。
繞了一大圈,那個旨在消滅"現金支付"的制度,最后又鬼鬼祟祟地回到了原點。加納人手里那張醫保卡,成了一張隨時可能變廢紙的彩票。
于是加納人表面有免費醫療,實際上,絕大部分醫療支出依然由普通人自己出錢購買。
為什么加納政府搞幾年就撐不下去了呢?
當你看病不用自己掏錢時,芝麻大點的毛病,你也想去醫院開一堆藥,反正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這種對醫療資源的瘋狂濫用,經濟學上叫"公地悲劇",就像一片公共草地,人人都在上面拼命放羊,最后草地變成了沙漠。
與此同時,醫生和醫院也沒了控制成本的動力。
反正政府買單,他們自然傾向于開最貴的藥,做最全的檢查,大家一起把這個系統吃垮拉倒。
一個沒有價格約束,沒有個人責任的系統,不管初心多好,最后都會被內部的各種人性和浪費,蛀成一個空殼。
再把視線轉到贊比亞,那里的劇情就更直接、更慘烈了。
2006年,贊比亞總統為了贏得大選,大筆一揮,宣布農村地區看病不要錢了。這個決定,在政治上當然是滿分,選票拿到手軟。
但在現實里,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截至2021年,贊比亞的嬰兒死亡率為42.42‰,新生兒死亡率為23.28%,5歲以下死亡率為61.66‰。這些數字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即使經過了這么多年的"免費醫療",贊比亞的兒童死亡率仍然高得嚇人。
更要命的是這個細節:產婦死亡率仍然高達278‰,新生兒死亡率從2014年的24‰上升到2018年的27‰。
注意這個逆轉:新生兒死亡率不是在下降,而是在上升!
這就是"免費醫療"的魔法——表面上看起來在進步,實際上在某些關鍵指標上反而在倒退。
2018年的調查顯示,只有38.0%的婦女獲得了完整的孕產婦保健連續性護理。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即使有了"免費醫療",超過60%的婦女仍然無法獲得完整的醫療服務。
在免費醫療實施后,一夜之間,農村的診所被擠爆了。
需求像海嘯一樣撲來,可政府的投入呢?一分錢都沒多給。
結果可想而知:診所里的藥,幾個星期就見了底,連最基本的阿司匹林都沒了;護士和助產士,被潮水般的病人淹沒,累到虛脫,根本沒法干活;很多偏遠的衛生站,因為沒錢交水電費,干脆直接鎖門關張。
廢除收費,本來是想讓窮人看得起病,結果呢?
結果是讓窮人連個能看病的地方都找不到了。那個看得見的價格卷標是被撕掉了,但一個看不見、也更殘酷的代價出現了:無藥可醫,無人可治。
這劑致命的善意,直接把整個醫療體系給毒死了。
經濟學早就告訴世人,價格,它不光是錢,它是在傳遞信息、指揮生產。
一盒藥的價格,告訴你它有多難搞,有多稀缺。
你強行把價格歸零,就等于把整個市場的信號系統給砸了。
官員坐在首都冬暖夏涼的辦公室里,他哪里知道哪個村子最缺哪種藥?而一個哪怕是象征性的收費,都能像個篩子一樣,把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給篩出來。
至于非洲第一人口大國尼日利亞,那里的"免費醫療",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充滿了黑色幽默的騙局。
尼日利亞的醫生-患者比例為1:9083,遠遠超出了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的1:600比例。這個數字有多恐怖?
想象一下,一個醫生要為9000多個病人服務。
即使這個醫生是超人,一天24小時不眠不休,每個病人也只能分到不到10秒鐘的"治療"時間。
盡管需要237,000名醫生,但全國只有約35,000名醫生,部分原因是醫療工作者大量移居海外。
這還叫醫療嗎?這簡直就是醫學界的黑色幽默。
根據可獲得的數據,尼日利亞每10萬人口中有38.9名醫生(1:2572)和148名護士/助產士(1:677)。即使按照這個相對樂觀的數據,醫生的配比仍然嚴重不足。
理論上,很多州都說給孕婦和小孩提供免費醫療。
可你真去他們那些公立醫院看看,感受到的只有絕望。
大樓破破爛爛,病房里擠得像沙丁魚罐頭,電燈忽明忽暗。
名義上是"免費",可進了醫院,從手套、針管到藥品,樣樣都得你自己去外頭買。醫生護士的工資低得可憐還經常發不出來,不找你要"紅包",不把醫院的藥倒賣出去,他們自己都活不下去。
初級保健中心基本藥物的可及性僅為26%,農村保健中心的情況更糟。尼日利亞每10萬人口有30個初級保健中心,每1000人有15張初級保健醫院床位。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即使你有了"免費"的醫療卡,走進醫院后發現沒有藥,沒有床位,沒有設備。你拿著一張廢紙,面對著一座空城。
對大多數尼日利亞人來說,"免費醫療"就是個笑話,是政客競選時喊的口號。
他們真正信賴的,反而是那些遍布街頭巷尾、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私人小診所。
這些小診所,沒人給它補貼,但它起碼有藥,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那套宏偉的"免費"體系最大的嘲諷。
據尼日利亞醫學協會估計,尼日利亞每年因醫療旅游損失至少20億美元,其中印度占據了超過一半的份額。
當一個國家的富人都要跑到國外去看病時,你就知道這個國家的"免費醫療"是什么水平了。
就連非洲最富裕的國家——南非,也沒能逃脫這個魔咒。
南非的問題,以一種更殘酷的"醫療種族隔離"的形式表現出來。
南非的醫生-患者比例為0.9‰,在金磚國家中是最低的。截至2020年3月,南非公共衛生部門總共雇用了211,296名醫療工作者,包括20,926名醫師、4,860名專科醫生和143,288名護理從業人員。
這個總數意味著2020年3月每1000人口有2.87名醫療工作者,遠低于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的每1000人口至少4.45名醫療工作者的比例。
但更要命的是資源分配:約79%的醫生在私營部門工作,而2013年估計醫生空缺率為56%,護士空缺率為46%。
一半的人口生活在農村地區,但只有3%的新合格醫生在那里工作。所有的醫學培訓都在公共部門進行,但70%的醫生進入私營部門。
這就是南非"免費醫療"的荒誕現實:國家出錢培養醫生,但醫生畢業后立即逃到私立醫院去為富人服務。
截至2022年,73%的南非家庭表示他們會首先使用公共醫療服務,而25.5%的家庭表示他們會選擇私人醫療。這個數字背后的含義是:絕大多數人別無選擇,只能使用質量低劣的公共醫療服務,而有錢的人早就逃到私立醫院去了。
南非有全非洲最好的醫院和醫生,但它們基本都在私立系統里,服務著那一小撮能買得起昂貴保險的富人,主要是白人和新富起來的黑人。
而占人口絕大多數的窮人呢,只能去那個資金短缺、管理混亂、瀕臨崩潰的公立系統里等死。
南非的公立醫療,對窮人來說,也基本是免費的。
可這種免費的代價是什么?做個手術,排隊等上幾年是家常便飯;醫療事故率高得嚇人;病人躺在走廊上哀嚎幾天沒人管,是醫院的日常風景。
公立醫院的醫生,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想方設法逃到私立醫院或者國外去。
結果呢?富人享受著世界一流的醫療,窮人得到的"免費醫療",則是一種劣質的、毫無尊嚴的殘次品。
這個制度,哪里促進了公平?它只是用一道看不見的墻,把國民劃成了兩個物種,一個有權健康地活著,另一個只有權“免費”地死去。
這些冰冷的數字背后,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每一個百分點的死亡率,都代表著成千上萬個家庭的破碎。
每一個醫生-患者比例的惡化,都意味著無數病人在痛苦中等待,在絕望中死去。
更可悲的是,這種痛苦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這些國家一開始就建立起合理的收費制度,如果政客們不是為了選票而盲目承諾"免費午餐",如果經濟規律得到應有的尊重,那么非洲的醫療狀況會好得多。
回頭看,非洲國家對"免費醫療"的這份執念,其實是有歷史根源的。
六七十年代,剛從殖民者手里獨立出來,大家都憋著一股勁,想跟剝削的過去一刀兩斷,建立一個平等的新世界。
在當時全球左翼思潮的影響下,國家大包大攬,提供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被看成是天經地義的事。
坦桑尼亞的尼雷爾,加納的恩克魯瑪,這些國父級的人物,他們的藍圖里,全民免費醫療都是最閃亮的一塊。
這份初心,你沒法說它不好。
可惜,光有熱情是辦不成事的。這些新國家的家底實在太薄了,根本撐不起這么大的攤子。
到了八九十年代,經濟危機一來,這場美好的夢就碎了一地。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這些"債主"上門,逼著他們搞"結構性調整",核心就是砍福利,搞收費。
這一下又引發了巨大的爭吵,很多人罵這是"新殖民主義",是謀殺窮人。
這場架,吵到今天也沒吵完。
一邊說收費才能有效率,另一邊說健康是人權不能賣錢。
其實,他們可能都吵錯了方向。問題的關鍵,根本就不是"收"還是"不收",而是怎么搞出一個能活下去、能辦成事的制度。
說到底,我們都得從對"免費"的迷信中醒過來。
善意,一旦脫離了對經濟規律的敬畏,脫離了對人性的基本理解,就一定會變成一場災難。
非洲的免費醫療實驗,就是一面鏡子,照出了福利社會的理想有多么脆弱。
它用幾代人的健康甚至生命,給全世界硬生生地上了一堂經濟學課。
這堂課的內容其實很簡單:任何能長久的東西,都必須承認資源是有限的,是不可能"免費"分配的。
那首關于"免費"的海妖之歌,今天還在非洲的上空飄蕩。
但我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聽明白了,當一個政客向你許諾免費午餐時,你最好先翻到菜單背面,看看那里用小字寫著的、真正的代價。
這就是"免費"的代價——用幾代人的健康和生命,換來了政客們的選票和國際社會短暫的贊譽。這筆賬,怎么算都是虧本的。
經濟規律就像地心引力一樣不可違背。
你可以暫時忽視它,但它總會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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