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認為真假，都認為行文很流暢。

文 | 姜浩峰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仝濤在《光明日報》發表文章，稱青海扎陵湖畔發現的石刻是秦始皇遣使”采藥昆侖“石刻證據，并就此確定古代昆侖的位置。

按說這是一篇涉及考古學術專業的文章，雖然發在《光明日報》這樣的媒體，但“專、轉、傳”那叫一個快，微信文章迅速“10萬＋”，并且激起了不少反對之聲。比如北京大學教授辛德勇、北京語言大學教授劉宗迪等，都認為這是假的。

“采藥昆侖”石刻位于扎陵湖畔 圖：公眾號“光明文化記憶”

而又有報道稱，“采藥昆侖”石刻并非新近發現，青海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侯光良教授團隊早幾年就對之有所研究。侯光良當時稱，不能確定這一石刻是秦代所刻，有可能是元代或者清代的“作品”。

“采藥昆侖”石刻，到底是真是假？

01

某種程度上說，辛德勇與仝濤各自的說法，有些“雞同鴨講”。辛德勇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里都表態了，大致的意思就是“不管人家信不信，我反正是不信”。他還稱，自己并不想說服別家認可他的觀點——“采藥昆侖”石刻是假的。

聞之仝濤文章后，辛德勇一開始就說，“銘文如釋文所釋，鄙人高度懷疑乃今人偽刻”。原因何在呢？

反正支持辛德勇一派的大抵說，“采藥”兩個字連在一起的文字，在已知文獻中，大約要到漢朝才有。也就是說，不認可秦朝有“采藥”之說。還有人比較了秦始皇“廿六年三月”沒有“己卯日”。反正這段文字怎么看怎么假。

當然，也有人認為，秦朝時有“采金”“采青”之類官名，為何不能有“采藥”。還有說法，石刻上“采藥”這兩個篆字，似乎是“采樂”，或許是秦朝官員到青藏高原來采集民間音樂……

石刻線描圖 公眾號“光明文化記憶”

在仝濤文章發表引起爭議后，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官方公眾號“古文字微刊”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新知｜劉釗：我對昆侖刻石的看法》。復旦大學文科資深教授、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劉釗在文章中認為，“采藥昆侖”文字簡潔，文本規范，看不出什么破綻。

故宮博物院器物部金石組副研究館員熊長云則直接表示，“銘刻真，不必懷疑”。但與劉釗的看法略微有差異之處，在于部分文本，可以再討論。比如“廿六年三月”或許是“卅七年三月“，這個月份，是有己卯日的。且”卅六年，始皇因熒惑守心等事，已預感時日無多。若是卅七年，始皇派使者前往昆侖采藥，正合于其時心態“。

總體上看，就文本來說，有人認為真，有人認為假。但無論認為真假，都認為行文很流暢。

認為真者，覺得行文太過于流暢，像“史記體”；

認為假的，也是覺得行文太過于流暢，與里耶秦簡頗為相似，但因為“采藥昆侖”石刻是新近曝光，深度懷疑是照著里耶秦簡當世所撰……

里耶秦簡 圖：里耶秦簡博物館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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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字結體上看，“大夫”的合文寫法，流行于戰國時期；

“昆侖”中的“侖”字寫法也是典型的秦代特征，偏旁為阜旁，寫作“陯”，只有秦漢時期才這樣寫。這又暗合里耶秦簡的寫法。

劉釗認為，如果根據目前證據，“采藥昆侖”石刻是2020年就被發現，距離2017年為人熟知的里耶秦簡“瑯邪獻昆陯五杏藥”三年光景。也就是說，按照劉釗的說法，三年時間，不足以使人將里耶秦簡的寫法拷貝、刻到海拔4000米以上的扎陵湖畔。

青海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習建林自稱“作為一名在青海工作生活30多年的書法篆刻愛好者”。他看到有學者專家提出“此秦代昆侖石刻文字字口與巖石表面石皮色差大，不符合二千多年風吹日曬雨淋風化的特征”，認為這樣的評論不妥。習建林稱，自己“十余年前在海拔相近、年降水量和氣候相近，與此刻石地理位置臨近的玉樹州地區工作時看到的那些幾千年前的古老巖畫”，那些劃痕也挺清晰的。而兩相比較的話，畢竟秦代距離現在更近。也正因此，習建林認為“此刻石沒有作偽的必要與可能性”。

玉樹通天河流域巖畫 圖：新華社/玉樹歷史文化研究院

習建林認為，從書法篆刻的角度來看，“此秦代昆侖刻石整片內容完整，章法布局疏密有致，字形結體與秦小篆相符且文字大小錯落，書寫感強烈，整體與秦昭版有異曲同工之妙”。

也有評論認為：“如果是造假的人，需要知道秦朝是這么個寫法，還不能摻入后代用的字，這需要有多么淵博的學識，得潛心做多少研究工作才能夠達到這樣的一個水準。而且，這方石刻發現于荒無人煙的高海拔曠野無人區，有的人輕易到此地還會有生命危險，造假的成本太高了，也缺乏合理的動機。”

但是，同樣有人認為，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刻字，在秦代是無法想象的。就是如今，采用傳統刻字技術的話，“采藥昆侖”刻石下部的一些字，需要刻工躺下來刻字。否則無法作業。但如果使用現代機械的話，無論字的結體，還是刻字方便度，就都很好把控了。

03

同樣是秦代刻石，有人拿出瑯琊刻石等等，比對“采藥昆侖”，發現“采藥昆侖”字跡細部凹陷呈“U”形，而非“V”形。認為這就是采用現代技術打磨出來的效果。

而還有一些歷史學者認為，可以采用碳14技術來鑒定。問題在于，一塊石頭，怎樣進行碳14技術比對呢？

2021年10月20日，在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扎陵湖鄉勒那村，三江源國家公園黃河源園區生態管護員在扎陵湖畔巡護 圖：新華社

其實，學者的意思是對刻石字跡周邊、凹陷處細部苔蘚，以及泥塵進行碳14鑒定。

我的感覺，“采藥昆侖”是否為真，目前學界主流是認為其為真的。而一些教授單單憑借在手機上看到的照片等等，就認為這些刻石“一眼假”。至于證明，其實又拿不出。

但真的還是假的，也許時間能進一步證明一些什么。比如拿出新的證據，或者有新的出土文物來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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