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古稀壽,享耄耋,期米、茶,人生的長短難以預測,履生先生雖然濃縮了精華,可還是走得太早了點。
5月29日中午,陳履生先生走了!十幾年前,初識時感嘆他的多專多能,寫過一篇《陳履生,嚇了我一大跳》,被他收入散文集作序。今天,他的走,又驚著我了!離開國家博物館副館長的位置已經近十年了,可我們還一直習慣稱他“陳館長”。他去世的消息沒幾個小時,悼念的文字就一篇篇出現在微信群、公眾號和朋友圈中。民盟中央的老同事、畫家周昭坎,四月下旬在安徽省美術館舉辦了周昭坎藝術文獻捐贈展,前言是陳履生先生在病情危殆住院期間寫的,大約應算是先生最后的遺作了。在另外的朋友處看到他去世前兩天的簽名,字已不成形,頓時熱淚盈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個人的絕筆……能書善畫的履生先生,一生將字的端方視為人的臉面,不是痛到極點,他怎肯有一筆歪斜!
陳履生退休前,全心忙于館務。2016年退休后毫不戀棧,頭也不回,馬不停蹄地投身于更廣闊的藝術空間,鮮少穿西裝了,休閑便裝雙肩背包,身板筆挺像一個干練自信的職場新人,白發漸多更顯得儒雅。似乎更有了用武之地,盡興施展出各種才華。地利人和,大半生修下的好人緣,似乎都在等著迎接這位“無官一身輕”的多能才子。廟堂之高的黃永玉、韓美林,各地藝術院校的博導、館長、顧問,地域偏遠、學科冷僻的魏碑、漢畫,揚中、常州的博物館群,名人或新人的畫展策展。他的行蹤令人眼花繚亂,似乎從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三天。但在這種穿梭中,報刊三兩天就有他的長篇文章,不是應景隨筆,而是立意深遠,文筆比在職時犀利了許多。視頻里有他面對不同受眾的講座,大學禮堂有他的專題演講,中央電視臺有他的“開講了”。
充實忙碌,他似有三頭六臂!但同時新朋舊友他都會關照到。當他聽說丁聰夫人沈峻先生罹患重病,便請了幾位熟悉的朋友聚會,席間他“不動聲色”說笑暢飲,絕口不提病痛,這很符合沈峻的風格作派,臨別時毫無傷感。辛丑歲末,一個雪天,他打電話說要來送福字。我再三說會請快遞去取,他說,福字要親自送到才好。他專程開車在路上還發了微信“到了給您打電話再下樓啊,外面很冷?!彼蛠淼木睦L制并裝裱好的福字,落款是“江州履生于得心齋”。他高興地說一定要和福字合影。對于我,這是城北離開后的第一個“年關”,陳館長的用意我很明白。他總是以最合適的方式關照到每個人的情緒。看似無意,卻滿含善意。
陳館長即使是在疫情肆虐時期,也沒有停下藝術傳播和普及教育的工作,他在線上舉辦各種講座,拍短視頻介紹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尤其是一些人們難得一去的特色小型博物館,他不是引經據典地照本宣科,而是尋常聊天似的藝術科普,使得無數人受教,很多人因為聽了他的課程,再去博物館不是“打卡”拍照,而是靜下心來欣賞。
去年大年初一他打電話賀年,我正因“陽”后咳喘不止,說話都困難,他鼓勵我,并說自己患了膽管癌,但發現得早,手術很成功。語氣很樂觀。這使我解開了2023年看到他在很多場合戴著帽子有些奇怪的謎團。他很細心,知道我不大看朋友圈,每次都單獨發微信,這使我能不斷看到他的文章、視頻和活動消息,相信他必是病愈無礙。近一段時間,沒了他的消息,尤其是5月18日國際博物館日,應是他最活躍的時候,卻沒有他的訊息,心中隱隱不安。5月29日中午,消息傳來。心里一驚,狠狠地疼了起來。
近來,接二連三得到親朋故友的壞消息,有的有預感,有的很突然,履生先生屬于既有預感又很突然的。如果是六月份的生日,他還沒有滿69歲,正當盛年!我對履生的辭世格外難過,不僅因為是熟識十幾年的朋友,更是無限惋惜他的才華。我們一個小團體,只能算是他圈外、邊緣最“淺薄”的友人,欣賞他的才華能力,卻“淺薄”在專業知識和學術探討上無法同頻,應該是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但他從沒有怠慢過我們,他說“我們是摯友”,每一次聚會都是笑語滿堂,說得盡興,喝得暢快。沒有醉唱混說的俗套,事先少客套,事后不發布,有陳館長在,同是尋常佳饌酒杯里卻多少有了些清雅滋味。
多少未竟的事業和人間不舍!但認真回看,他濃縮的生命盡是精華!擇一事終一生,滿滿當當,沒有空白,沒有虛度。于家庭,于社會,于人生,應該是無憾的。一樣書卷氣的兒子已經完成了博士課業,一雙無比可愛聰慧的孫兒也在健康成長,孫女清秀,孫子乖萌,氣質神態中都透露出揚中陳氏的一脈斯文。他留在我微信中的最后一條是楚楚可愛的孫女在唱歌謠。那是他的珍寶!
甲子年,古稀壽,享耄耋,期米、茶,人生的長短難以預測,履生先生雖然濃縮了精華,可還是走得太早了點。痛別舍不掉的妻兒親朋,回到父母故舊身邊,相信那里一樣的溫暖熱鬧,履生先生曾有一篇文章的標題“天堂就是博物館的樣子”,很唯美浪漫。愿你在天堂快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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