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 文 6月15日，在第27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開幕論壇上，“行業難”成為參會者討論中的高頻詞。中國電影市場供需矛盾問題持續已近一年：今年除春節檔火爆外，平日票房低迷，清明檔、五一檔票房腰斬，直至端午檔才出現回升跡象。接下來的暑期檔對行業而言至關重要。

行業之所以艱難，最顯性的原因當然是觀眾流失。據統計，2024年暑期檔觀影人次減少2億，國慶檔減少1100萬人次；有報告顯示，去年全年觀影人次減少3.6億。觀眾流失狀況在2025年春節檔得到短暫緩解，這一檔期觀影人次為1.87億，創造了同檔期紀錄。但今年清明檔觀影人次不足1000萬，五一檔觀影人次不足1900萬，跌到去年同期的一半。電影行業面臨嚴峻考驗。

觀眾在今年春節檔回流，主要功勞要記在《哪吒2》身上。這部電影的一枝獨秀，使行業看到希望，也感受到壓力。從業者期待暑期檔潛在的巨大消費群體，能像春節檔時那樣再次蜂擁而至。這一盼望能否變成現實，取決于暑期檔能否出現接近《哪吒2》品質的現象級作品。

位列全球票房第五名的《哪吒2》，是本屆上影節論壇避不開的話題。大麥娛樂總裁李捷表示，自從《哪吒2》上映之后，大多數觀眾對好電影的評價標準上升了15%。這一說法一定程度上解釋了觀眾流失之謎——《哪吒2》大幅抬高了觀眾的期待值，然而電影供給側的結構性改革卻遲遲未能有實質性的啟動。換句話說，在“后《哪吒2》時代”，行業與觀眾同時遭遇了一場興奮之后的迷茫期。

其實，行業與觀眾（市場）對何為好電影并非沒有共識。理想情況下，“口碑票房雙豐收”就是這一共識的核心標準。分開來看，行業所遵循的“金杯銀杯不如觀眾的口碑”，市場所要求的“上座率是硬道理”，早已分別從兩端為電影的創作與生產勾勒出清晰的發展道路。這些年來，《大圣歸來》《我不是藥神》《流浪地球》等作品，被公認為是國產好電影的代表。

但與此同時，受到電影營銷先行、類型扎堆、熱情透支等因素影響，現實中這一共識也不斷遭受考驗，行業內認為是好作品但觀眾卻不埋單的現象頻頻發生。直到《哪吒2》的出現，它以更精準的方式再次凸顯了“口碑票房雙豐收”的標準，使得優劣作品的界限格外清晰起來。《哪吒2》尤其堅定了主流觀眾的認知，如果黃金檔期的新片無法達到觀眾新建立的欣賞標準，他們就不愿意掏錢買票。

因此，電影從業者與其關心觀眾什么時候回流，不如把重點先放在解決分歧方面——行業與消費者對“什么是好電影”，究竟誰說了算？電影的評價標準以及對電影的評價話語權，不應再集中于行業與營銷方，而要更多傾聽觀眾的聲音；創作者不應再以強勢姿態示人，平臺也要摒棄用過度商業化的營銷手法試圖主導觀眾的做法。行業要真正尊重觀眾，真正從觀眾對電影的需求出發來進行作品的規劃、創作、制作和發行。雖然這可能需要克服行業固有的慣性，但是，一個行業唯有真正掌握市場規律、深諳消費者的愿望，才能夠獲得更好的生存土壤——電影行業要明白這個道理，還要在產業框架以及執行細節中落實。

電影行業目前表現出的無所著落的狀態，原因不在于行業與市場沒有共識，而是這份共識沒有找到責任主體，沒能得到有效凝聚與執行。觀眾希望看到電影行業有信心、有能力持續輸出佳作，當電影行業充分給出這樣的姿態與信號，并且后續真的有足夠多的滿足觀眾高期待值的作品出現時，流失的觀眾自然會回流影院。

（作者系文化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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