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地鐵口見過一個追著風跑的女孩。她攥著一把彩色氣球,跑起來時裙角像被風吹散的花瓣,可掌心的線越拽越緊,直到“啪”地炸開一只氣球,震得她自己都驚了一跳。那天我望著她蹲在地上撿碎片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三歲的自己——在戀愛里跑得氣喘吁吁,卻總在松開手時發現,掌心里只剩下被勒出的紅印子。
那時候的我像塊缺水的海綿,遇見一點濕潤就拼命吸收。他晚回十分鐘消息,我能在對話框里刪刪改改寫滿三頁紙;他隨口夸了句同事的裙子,我會盯著購物車到凌晨三點。記得有次他出差,我偷偷買了凌晨的火車票去他的城市,站在酒店樓下看了半宿亮著的燈,直到看見他和客戶笑著走出電梯,才發現自己凍得指尖發紫。我以為愛就是攥緊,是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卻不知道人心像流動的云,你越是舉著梯子去夠,它越會飄向你夠不著的山尖。
最狼狽的一次爭吵發生在暴雨夜。我揪著他的袖口問“你到底愛不愛我”,雨水順著頭發滴進眼睛,模糊里看見他眼里的疲憊像漲潮的海。“你每次都像在驗收考卷,”他掰開我的手指,“我喘不過氣了。”那天我在雨里站了很久,突然想起小時候攥著糖果跑回家,攥得太緊,糖紙和糖塊粘在一起,最后只吃到一嘴碎渣。原來匱乏感是會發燙的,你越想用手心的溫度焐熱什么,越容易把它燙出窟窿。
改變是從一次獨自旅行開始的。在大理的洱海邊,我看見一個扎馬尾的姑娘坐在礁石上畫畫,海浪打濕了她的裙擺,她卻只顧著調顏料。“不怕畫具被打濕嗎?”我湊過去問。她抬頭笑的時候,眼睛里有碎碎的波光:“海要涌過來,躲不開的,不如畫下它來時的樣子。”那天我跟著她坐在海邊,看云影在水面上慢慢移動,突然明白愛不是攥緊拳頭的拔河,而是攤開手掌的承接——就像洱海從不追趕浪花,卻永遠有潮汐奔涌而來。
現在的我學會了給心留條透氣的縫。早晨給自己煮帶溏心的雞蛋,傍晚繞著公園走三圈,把過去用來盯手機的時間分給陽臺的多肉。上周朋友說我變了,說我現在聊起喜歡的人時,眼睛里有光卻不灼人。其實我只是懂得了:當你在自己的土壤里種下向日葵,陽光會自然而然地漫過籬笆。前幾天遇見那個曾讓我哭紅眼眶的人,他說我現在看起來很松弛,我笑著說:“因為我學會了自己抱自己啊。”
昨晚路過地鐵口,又看見賣氣球的阿姨。這次我買了一只藍色的,松手讓它飄向暮色里的高樓。看著氣球越飛越高,像一塊被揉軟的藍綢緞,突然想起洱海邊的姑娘。原來真正的愛從不是迷路時的抓取,而是你轉過身,發現自己身后早已有了一片不會熄滅的光。當我們不再把別人當作救命的浮木,那些曾讓我們慌張的情關,不過是人生路上一片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看似迷了眼,其實每一粒種子都在指引你,走向屬于自己的那片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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