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之先后是有講究的。一般來說序列排第一的都是野戰軍最強。
比如西野1縱,縱隊司令員賀炳炎有能力也有脾氣,敢和彭總拍桌子對吵,但戰斗力是真硬,西野初期是絕對主力、彭總大腿。
再如晉冀魯豫1縱,楊得志蘇振華帶的那個縱隊,開到華北準備去東北,聶總差點截胡全留下,劉鄧首長無論如何也得要回來。如果楊得志一直在,不是1、7合并,戰斗力不至于讓3、6縱搶走風頭。
又如華野1縱,最早成建制,攻守兼備,粟裕心腹,每戰當先,粟裕的威信大半靠1縱撐起來。
排名靠后的就不好說了,西野6縱多是警備部隊,晉冀魯豫10、11縱地方化,華野11、12縱半主力半地方干的是騾子的活兒,華北14縱跟著打醬油。
唯獨東野,排名靠后的幾個縱隊,卻頗有筋節。
前文已講到8縱。今從9縱開始。
9縱,司令員詹才芳。
9縱組建于1947年8月,戰斗力與1、2、3、6縱無法相比,與4縱、7縱相提并論似乎也勉強。打了一些好仗,中規中矩。筋節在于司令員詹才芳中將。
詹才芳與程世才早年都是紅四方面軍的軍級干部,若論實際職級,1933年7月詹才芳就已實任紅四方面軍紅九軍政委。
紅九軍雖說是12師加上巴中、恩陽、閬中、儀隴等縣獨立團擴充起來的,比后世的軍差距不可以道里計,但對紅軍干部們來說,職級的相對差距是一直延續下來的。
當時紅九軍的副軍長是許世友,政治部主任是王新亭。是實打實的上下級關系,這兩位后來都授上將。王建安、陳再道、陳錫聯、程世才都是師長,鄭維山是詹才芳手下的團長。
詹才芳為什么會在后來十幾年生涯中逐漸落后,定格在中將職務上呢?查其履歷,并沒有像陳光、程世才那樣明顯的失誤或職務調整。尋其原因,大概一是政工干部的身份沒有軍事干部晉升的快,二是抗戰時期所處環境并不太好。
全面抗戰的前三年,詹才芳一直逡巡于抗大分校的先遣大隊,雖說也是一方主事者,但相比三大主力師的旅長、團長,或是新四軍各級將領,分量無疑太弱。直到1940年,詹才芳將將當上晉察冀第三分區副司令員,這時就已注定了后來的境界有限。
三分區司令員黃永勝,對詹才芳過往四方面軍軍級干部經歷很不以為然,有一次,對分區政治部主任潘峰說:“聽說詹才芳在紅軍時期當過政委,這么說,他應該是個軍級干部嘍。”話里話外不無諷刺。
與傅秋濤、傅鐘、朱良才、唐亮、鐘期光這些政工干部不同,詹才芳既無在高級機關負責綜合領域的機會,也沒有到軍區主政一方,或者早早躍升到方面軍政治部一級,委委曲曲、嚴重滯后地擔任縱隊司令員,這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不過詹才芳畢竟資歷足夠深厚,能力自非尋常。9縱部隊的基礎是冀東部隊,只有25師是由冀東軍區基干部隊獨立10旅升級而來,26師的基礎獨11旅、27師的基礎獨9旅,都是抗戰后才參軍的青年組成的游擊隊,基礎比較差,不可與山東各主力師相提并論。但9縱奮起直追,打的也不算太差。成立之初還吃過虧(要說吃虧,3縱4縱6縱也有,不能一失利就否定),后來強行逆天改命越打越像樣,9縱不僅翻了身,天津戰役中竟然一馬當先變助攻為主攻,和1、2縱搶功,詹司令著實有兩把刷子。
10縱,司令員梁興初。
梁興初戰將出身,過往經歷不需多說。以山東1師師長的身份到東北,接任縱隊司令員是早晚的事。只不過東北猛將如云,各種資歷巨咖不說,單是能征慣戰的驍將就多得用不完,有縱隊司令的位置,先得盡著李天佑、劉震、黃永勝、洪學智、鄧華、韓先楚這些人。
梁興初于1947年5月調任6縱副司令員,梁興初強烈要求要兼任16師師長。16師也是115師的血脈,不陌生。不料屁股還沒坐熱,3個月后東總準備調其到新組建的10縱擔任副司令員。
從1縱副司令員到6縱副司令員再到10縱副司令員,三連副。有的人說梁大牙個性太要強,非要爭位置。但這個路數換誰也不會氣順,從1縱到6縱平調,勉強說得過去,這是林總的老部隊,調最強的干部過去。又到10縱這種新部隊當副職,不好交待。尤其是梁興初這種主力戰將。
10縱確實也有些特殊情況。
10縱的3個師28、29、30師,分別由獨立1師、3師和東滿獨立師組成。部隊的主官頗有來歷。獨立1師是八路軍359旅一部分改編而來,由359旅原參謀長、后任八路軍南下第二支隊司令員劉轉連帶到東北的,算作是紅二方面軍、120師的代表隊。不過大概由于常年在后方,主要精力放在墾屯上,戰斗作風遠不如山東八路軍部隊凌厲悍勇。
二下江南中,由359旅改編的東北民主聯軍獨立第1師沒打好阻擊,對陣陳明仁71軍的87師沒打好。林總怒而將時任獨1師師長的劉轉連降為獨3師副師長。后來顧及到賀老總的面子,扶正為獨3師師長。
獨1師、3師都有劉轉連和359旅的成分影響力,劉轉連當年在120師擔任團長,彼時梁興初才是營長。這種上下級關系未免有些尷尬。不過梁興初也沒慣著,在10縱成立時的干部大會上,毫不客氣地講,有些仗沒打好,主要責任在個別指揮員。
東滿獨立師改編的30師,該師師長原是東滿軍區副司令員賴傳珠兼任,組建10縱最早是由賴傳珠負責,原擬他出任司令員。這也算林羅首長對賴傳珠執意從華東到東北的一個交代。
梁興初提出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的意見后,林羅頂著壓力把賴傳珠改調到6縱當政委,賴傳珠也沒辦法。對10縱的具體情況而言,確實梁興初的能力特點,更適于改造10縱的戰斗作風。
劉轉連也算一位資歷強人,至少在梁興初面前輩份高。久在師主官位置上排抑,內心之郁悶可想而知。1948年春開原戰斗后,因盲腸發病,在野外作戰狀態下做了盲腸手術,連野戰醫院都沒去,在野外一個小帳篷里做的。術后也沒休養,強撐著繼續指揮作戰。可憐一番正名之心。
入關打天津,在天津外圍舊病新病一起發作,弄得胃大出血。后經本部一名士兵父親的關系,到北平協和醫院,以普通人的身份偷偷進城治病。萬一被傅作義部隊或是保密局特務發現,逮住共軍一名師長,那可真是出大新聞了。
劉轉連住院期間接通知調任48軍副軍長,部隊馬上南下,他不顧醫生勸阻,只休養一個月還沒有痊愈就強行出院,用他的話講:“死也要死在前線才光榮。”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各大野戰軍都有這樣的失意將領。
10縱部隊經梁興初調教,從相對落后的狀態,改觀很大,很能打硬仗,黑山阻擊戰得成大功。
11縱,司令員賀晉年。
賀晉年是坊間評史榜上,授銜吃虧榜常年前三名,吃虧老實人的人設。此公是陜北紅軍系統的代表,源出陜北紅27軍序列,是謝子長發現的人才。謝公歿后,轉入劉志丹麾下。徐海東率紅25軍到達陜北,又編入紅十五軍團序列。
陜甘紅26、陜北紅27、鄂豫皖紅25這三個軍都是頗富傳奇色彩的老紅軍部隊,有時間我們專題講一講。從這個系統出來的賀晉年身上也籠罩著一層傳奇色彩,比如他親自剿平國民黨軍留在江西的殘匪,國民黨軍圍剿我中央紅軍于江西,終又在此被剿滅余部,天意如此,豈巧合哉。
這樣一個傳奇老將,大概一因淵源不合沒有進入林羅視野,二因軍事能力在一眾八路軍猛將中缺乏競爭優勢。故雖與黃永勝一樣,都以旅長身份離開陜北到東北,后續發展被黃永勝甩開八百里。
1947年5月賀晉年出任東北民主聯軍騎兵縱隊司令員,不大不小也是一方主官。賀晉年心不藏私,認為騎兵縱隊這種規模并不適用于東北戰場,主動向東總建議把騎兵部隊分散到各步兵縱隊。林羅首長遂撤其編制,賀晉年改任7縱副司令員。
1948年3月,出任11縱司令員。
11縱部隊基本都是冀熱遼軍區兵力,由冀察熱遼獨立1、2、3師改編而來。在冀熱遼主力3大縱隊中,11縱是小弟弟部隊,兵員成分新,戰斗力一般。
12縱,司令員鐘偉。
鐘偉之大名,經《亮劍》演繹擴大了知名度。鐘偉出生于紅三軍團,彭總早年的老部下。抗戰時分到新四軍工作,長期在劉震手下。挺進東北后,由新四軍3師10旅旅長任上,成為2縱5師師長。這在前面第一期講2縱的文中提到過,2縱5師是東野頭等主力師,“三猛”作風的系由地。
1948年3月12縱組建,鐘偉由師長原地提升縱隊司令員,可以說比梁大牙的面子都大。梁大牙還得找林總死要活要才給一個縱隊司令之職,鐘偉直接靠硬本事上來。12縱部隊由獨立2、4、5師編成,有一些新四軍和八路軍的干部,但士兵絕大多數都是東北子弟參軍。故其特點為充滿朝氣,與鐘偉的個人氣質非常契合。
鐘偉性格與《亮劍》中善于思考、比較冷靜的丁偉形象大不一樣,不愿收斂個性,打仗也不喜歡迂回側擊一慢二看三通過,把新銳之師12縱也帶得像12縱一樣。參加遼沈戰役,其兇悍程度不遜于7、8、9、10等縱。
不過過于迅猛也不一定是好事,向中南大追擊時,唯一一場失利青樹坪之戰就是12縱49軍的責任。過于輕敵,料敵從慢,讓小諸葛于垂死之際反咬了四野一口。
鐘偉資歷比前面11位縱隊司令員都淺得多,資歷這個東西,雖說不宜和能力直接劃等號,但缺乏一定時間的歷練和必要的逐級升遷,總會讓提拔過快的將領過于年輕氣盛。
鐘偉耿直的性格一如老首長黃克誠。廬山時他仗義執言固然可嘉可佩,然而人微言輕,卒招大禍,雖與黃老說一樣的話,對廟堂的提醒意義卻是聊勝于無。四野另一位強悍的師長丁盛,坎坷之途雖不一樣,大概也有年輕氣盛的因素在里面。
鐘偉將軍1955年授少將,軍銜與眾多解放戰爭中師級干部持平,待遇靠前。798名開國少將,副兵團級1名(賀晉年),準兵團級3名(解方、陳沂、段蘇權),正軍級107名,副軍級216名,準軍級344名、正師級125名。
以上就是東北野戰軍12個主力縱隊大體情況。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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